關於陷落和斷裂裡的藏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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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8-01/15

從來沒有在一個月份才開始一周,甚至是一年的起點,就覺得結束的線已經近在眼前。儘管沒有時間、空間悲傷。或許具體而公定的時間界線從來不是決定情緒的緣由。它更無法框侷內在翻湧而不知從何而起的,強烈的情緒粒子,譬如悲傷,或者…好像除此之外也一無所剩。

爾後的文字書寫都像在撰寫遺書—我也真正這麼做了,告訴自己只要有感覺了,就提筆寫下,當那天到來時,便有名副其實的書。寫的過程開始不停想到生活後端的可能樣貌—有誰,沒有誰。最後發現視野裡其實什麼也沒留下。死白的空間裡頂多只有海浪聲。並不是生命裡沒有篤定的關係存在—有,堅決地能夠給予正向的回應,卻因為在右端壓倒性的陰影中,深知己身相對命運的弱小,而不該自負的想著,甚至說著「我堅信…我確定…。」即便在乎,即便深愛。也因為這樣,每一次的開心都讓我能夠笑著便不小心哭出來。想到眼前的你有那麼大的可能會消失,何能不悲傷。就像那天我是克制不住地,流了一路的眼淚走回家的。

對於那些已經消失在生活裡的人,必須懦懦地承認,相關的希望從來沒有徹底死去。就連親眼見證過的死亡,那實實在在、活生生的死亡,都無法說服我。不禁想,在一切都真正而完全離開自己的視野之前,是否該去實踐那微弱的希望?但所謂真正而完全的離開,除了己身死亡的發生,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呢?那實踐了之後呢?再次宣告關係死亡?繼續懦懦而畏縮的抱持希望?

我步履蹣跚的向前。自從跨越過那條二一結尾的線,就再也沒有停止腳步過。邊走邊哭,眼淚淹過腳踝。越來越高。是不是有天能將它們一飲而盡,就將不再難過。

可是啊,能夠難過,能夠流淚,難道不是很奢侈地因為正浸潤在連結所帶來的快樂和滿足,才得以如此?也因為過分用力的感受,珍惜著,才會恐懼呀!

因為我愛你,所以需要你,而不是因為我需要你,所以愛你。佛洛姆說這是成熟的愛。棄置愛總是比在沒有愛的前提下削減需要來得更為困難吧?假使先不需要你了,即是不愛你,而不愛只要離去,既不會淌血也不會疼痛;但相反的,當我愛你而需要你時,卻基於現實因素沒有辦法滿足那份需要,揚首闊步離去的灑脫絲毫無法令我快活。因為愛從來無法輕易被割除。僅能痛苦。僅剩痛苦。深知因為愛而無法不需要—走進心臟腔室後溫養的那些情感並不容易找到出口,更非隨手一扔就可拋置。直至看見右端投影著的可能影像,不自禁悲傷落淚後,才恍然看見你已經不再停留於過往視線前方的空地,而是扎扎實實住在心腔裡了。

後來想想,過去總是以為自己是貪戀悲劇的痛苦營造的精神價值,甚至是襯托出的不易和隨之產生的珍視之情。後來發覺自身和喜劇並不相牴觸,亦其實有能力喜愛,只是浸潤在愉悅裡的自己,儘管閉眼也依然無法阻止自己望向未來的痛苦。所以才一直生活在悲劇的氛圍裡。更漸漸習慣。我卻又矛盾地在感受上充分地活在當下。像一種撕扯。很多時候都能聽見裂痕發生前的聲響。細小卻危險—幾近無聲能最大化威脅隨附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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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完成了一個課程報告,關於自己的生命故事撰寫。把那些在心裡的人—死去的,活著的,都提到了。死去的從來沒有因此被拋置,因為即便親眼見證過他們的消亡,卻仍然抱著微弱的希望。精神之於我理當是永恆,卻也緊握著對肉身軀體的執著。心中有多具屍體,但也有他們的靈魂。那些都是因為愛,所以需要,卻因為現實因素而無法被滿足,更不可能棄置愛而留下的,無解。所有生死都在小小的腔室裡發生。

一個人能夠堅定說出自己幸福,抑或覺得前進中的生命裡的快樂是累進式的,多麼難得。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想—過去的我不能,過去想像的未來的我不能,連現在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有太多曾經,每個都深刻又模糊的繼續作用,更從來沒有離開過,但已經能夠接受它們作為建構起現在的我的素材。而在這些生命陷落與斷裂的地方,如我所願,確實看見愛了。」我在關於生命故事撰寫的報告尾端寫下。

面對過去、未來的斷裂和陷落,用淚水填充,但請深深相信,正是因為幸福,所以能夠悲傷。而悲傷和幸福,都是源自愛,更都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