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音樂說故事【劉若英-我們沒有在一起】天羈
「哥，假如有一天我們互相喜歡呢？」
「不，不會有那一天的。」
十四歲的你和我，望著那夜的星空。
那時青少純真，呆傻愚愣。
對於我突如其來的問題，你只是掛上一臉淺笑，輕拍我的頭。
我總是叫你哥哥，因為你對我很照顧，親密得就像家人。
我也真的把你看做家人，那樣的喜歡一個哥哥。
不過沒有血緣關係卻又如此親密的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可能有喜歡彼此的那天呢？
我的提問，只是源自這樣的好奇。
然而當時的你給了我一個很肯定的答案。
我也這麼相信。
十六歲的我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而這時的我，也漸漸覺得不能總是依賴你。
所以大半時間我都是和班上同學交誼甚廣。
但你卻這麼對我說。
「妳最近有點疏遠我喔。」
「我是妳哥，妳可以盡情依賴我。」
你拍拍胸膛，又露出燦爛的笑容。
青春年華已不是當年。
每次看到你的笑臉，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和當年那種感覺不一樣。
「我已經長大了。」
只是賭氣這麼說，其實我很想逃離你，怕確切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
你在學校很受歡迎，身邊總是圍繞許多愛慕你的人。
但你卻總是經常找我。
「一起吃飯吧。」
「一起放學吧。」
角色似乎對調了，你變得很依賴我。
「她是誰？」
你身邊的愛慕者總是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
「我妹啊。」
你總是微笑這麼回答。
短短的三個字對我來說實為打擊。
果然，無論再怎麼親密，你也只是把我當成妹妹般呵護。
「哥，你身邊總是圍繞很多愛慕者呢。」
某天放學，我們一起踩著夕陽走在回家的路上。
「吃醋啦？」
你停下腳步擋在我面前，不以為意的笑了。
「誰吃醋啊。」
我不屑一顧的撇開頭，其實心裡有那麼點酸。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些愛慕者裡，都沒有一個你喜歡的對象嗎？」
我好奇的側身看向你，想仔細觀察你的表情。
「沒有。」
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你果斷的否決。
雖然我急迫的追問你原因，其實內心卻無比雀躍。
這表示，我或許還有機會吧？
「因為……」
「我身旁的丫頭還無法讓我放心，所以我才不想交女朋友。」
你無禮的捏著我的鼻子，俏皮的對我做了鬼臉。
我邊喊痛，邊甩開你的手，大聲的斥責你。
「我說過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跑在前方，回頭對我哈哈大笑。
時間彷彿回到十四歲。
突然想起我當時對你的提問。
那時你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我一點機會也沒有。
我停下腳步，心裡突然湧入一股悲傷。
你回頭走向我，擔心的直望著我陷入深思的面龐。
「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擺脫你。」
我瀟灑的向前跨步，不能讓你猜透我。
被你盯久了，我的心思總是被你看得一乾二淨。
你抱怨的追了上來。
對，我想這是我們之間，最美好的距離。
絕對，絕對不能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就讓我深埋這份喜歡。
十七歲那年，學校的運動會。
一百公尺賽跑的項目，我笨拙的跌倒了。
在一旁觀賽的你急忙衝進跑道，二話不說將我抱起來，直奔保健室。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去。」
「笨蛋！血都流成這樣了，還要逞強。」
我感到驚慌，這是你第一次對我大聲斥責。
看著你著急的神情，奔跑時留下的汗水。
我的心就像脫韁的野馬。
此時此刻只希望不被你發現。
我一定要隱藏好自己的心意。
你邊幫我擦藥，邊朝傷口的地方吹氣。
我痛的哀號一聲，皺起眉頭。
「痛吧，還硬是想自己來。」
你用指節輕敲我的頭，把我當個孩子一樣。
「又不是骨折，我自己來擦藥就好了。」
雖然我內心是其樂感動，但為了掩飾我的心情，我只好出言不遜。
「妳知不知道我多擔心妳，還跟我賭氣。」
你的口氣也不怎麼和善。
被你用這樣的語氣對待，心中一股無名火反而群起抗爭。
「我不是跟你賭氣。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十四歲的那個我，總是成天依賴你。」
「我不想每次一有事情發生，別人總是讓我來找你解決就好。」
「我十七歲了，可以很獨立！」
雖然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但對我來說卻很刺痛。
我其實多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可是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導致我們的關係可能無法繼續，甚至形同陌路。
「這樣啊……」
「對不起，妳已經長大了……」
你低下頭，輕輕撫上我的髮。
「妳的傷口，還是先在這裡好好休息吧。」
你靜默悄然的離去。
雖然沒看到你的臉。
但從你的音調，我知道，你哭了。
偷偷的、靜靜的哭了。
而我也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哭，但現在我只想著自己。
聽著你最後離開前的語氣，我更為心痛。
我是那麼喜歡你，你始終不知道……
這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同時也是我們之間逐漸淡去的分裂點。
「我決定報考南部的大學。」
十四歲那年，我們曾經約定要一起考上北部的大學。
但現在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不想繼續待在這個痛徹的傷心地。
「這樣啊……好好加油。」
你輕撫我的頭，隨後將我抱在懷裡。
此刻的你，很溫柔，讓我有種不想離開的感覺。
很久沒有這樣被你抱著。
很溫暖，真的很溫暖……
我準備下南部的那一天，你為我辦了一個歡送會。
我們彼此暢談，那些年歲的趣事全都搬上檯面，彷彿歷歷在目。
「哥，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歡送會結束，看著你離去的落寞背影，我向你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當然，我是你最親愛的哥哥。」
你回過頭來對我微微笑。
我的心總算不再那麼痛，一釋前然。
笑著和你道別，看著你於落日下漸漸淡去的身影，我流淚了。
不知道，你是否也和我擁有相同的心情，也流下眼淚。
後來我們彼此很少聯絡。
我在南部讀書、努力打拼，交了很多朋友，同時也有了男朋友。
二十四歲的秋天，我帶男友回到從小長大的地方。
是我要求他陪我回來懷舊。
其實心底深處，還是偶爾會想起那個人。
那個陪伴我七年的你。
踏在橘紅色的森林大道，不禁讓我想起十六歲那年，我和你回家時，正是走在這條夕陽街道。
漫步之時，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哥！」
我先是呆愣在原地，直到你聽見我的呼喊而側臉轉向我時，我才奔向你，急於和你敘舊。
你驚訝的看著我，彷彿是不可思議的景象。
「妳回來啦。」
你的笑容依舊，是我最喜歡的模樣。
「我回來了，回到讓我最懷念的地方。」
你意識到我身後的那個他，搜索般的眼神直盯著。
我趕緊向你介紹自己的男友，不讓雙方感到尷尬。
「什麼，都交男朋友啦。」
你用指節輕敲我的頭，就像當年把我當孩子一樣。
那段被我深埋的回憶，又浮上心頭。
我們到附近的咖啡館聊天敘舊。
你和我男友很有話題，竟然還告訴他許多我過往的糗事。
但那些糗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
只是一直凝視著你，突然心頭又是一陣感傷。
有多久，我們沒有像這樣好好見上一面。
有多久，不再聽見你說話的聲音。
那個最懷念的人，如今就在我眼前。
不過幾公尺，伸手可觸的地方。
後來我和男友決定一起搬來台北。
他說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也可以多接觸我從小生長的環境。
最終，我還是回到這個懷念的地方，同時也是我最愛的城市。
然而幾個月過去，我們吵架了。
一場無法收拾的局面。
因為我們的理念不盡相同，最後我們形同陌路。
接近冬日季節，我們分手了。
你在工作環境有了其他心儀的對象。
我撕心裂肺，畢竟也交往三年之久。
那天晚上我哭啞了嗓，打電話約你見面。
一見到我，你緊張的托起我的臉，小心翼翼的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妳怎麼了，為什麼哭成這樣！？」
我止不住的眼淚讓你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我們，分手了……」
你緊緊抱著我，讓我倒在你懷裡大哭。
而你只是輕撫我的頭，什麼話也沒說。
就像回到當年，我們道別時的場景。
你也是這樣將我抱在懷裡，什麼話也不用說。
「好像回到從前。」
我們坐在公園的噴泉旁，喝著熱騰騰的可可。
甜食對於悲傷還真有療癒效果。
這或許只是藉口，為了讓自己不再那麼依賴你。
「長這麼大，還像個小孩子。」
你又捏了我的鼻子，我又想起那個傍晚的夕陽，你也這麼對我做。
「你沒有女朋友？」
很好奇，這些年來，你是不是也有個專屬情人陪在身旁。
「沒有。」
「一直都沒有？」
「是阿，一直都沒有。」
和當年一樣，你果斷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為什麼？」
我是個好奇寶寶，總愛向你提問。
你沉默了幾秒鐘，「硬要說原因，那應該是和妳有關吧。」接著你捏起我的雙頰。
我揮開你的手，臉部感覺到疼痛，然而內心卻十分欣喜。
彷彿又回到十四歲的純真。
「我說過，妳還沒能讓我放心。」
你看著我，又微笑了。
記得十六歲那年，你也說著同一句話。
只是這次，你透露出的神情，似乎不像那時一樣的單純。
像是訴說你一輩子也放不下心。
「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你呢？」
這次，我仔細思考，認真的再問了這個問題。
十年後，你的回答是什麼？
還會像當初那樣果斷葬送，我的期待嗎？
「妳本來就該喜歡我的，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我心跳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羞紅臉的關係，我稍稍將頭瞥向另一邊，不希望被你發現。
「因為你哥外貌出眾，又這麼會照顧人，怎麼可能不喜歡自己的哥哥呢。」
你單純且開朗燦爛的笑容。
這次，你的回答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而我仍然確信一件事。
你依舊只是把我看做最要好的朋友，彷彿家人般親密的妹妹。
「我會常寄信給妳。」
十二月，我們面臨第二次離別。
這次，換你要離開這裡，我們共同擁有許多回憶的地方，到一個更遙遠的國度。
我們將不在同一片土地上。
「無論遇到任何事都要告訴我。當然，我也會告訴妳我在那邊發生的事。」
你一再和我叮嚀囑咐，就是個過度保護的哥哥，永遠無法放下心。
深怕你的囉唆讓你錯過班機，我催促你趕緊登機，不要再虐待我的耳朵。
「最後，我回來的時候妳一定要來接機。」
這是你對我最後一句要求。
你夢想成為頂尖攝影師，所以決定到處旅行，拍攝許多動人的照片。
你還說如果有緣，未來將會在某個你所崇拜的攝影師旗下，成為他的徒弟。
你說想捕捉世界上最動人的時刻，你記錄的照片，一定第一個給我看。
「快走吧。」
我在你身後輕輕推你一把，就像告訴你，努力朝著目標前進，別輕易放棄夢想。
「就這麼希望我走啊。」
你回頭對我深情凝望，隨後我們齊聲大笑。
不需要言語，一個表情、動作，我們便十分有默契。
「好啦，我真的要出發囉。」
這一別，我們又將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見到彼此。
我微笑目送你上飛機，直到你的班機走遠，我依然佇立在原地，望著飛機離去的那個遠方。
我知道，即使我們分隔兩地，抬頭仰望，就是連成一線的天。
身距遙遠，心卻不遠。
其實我們都一樣。
互相吸引，很喜歡彼此。
但對於愛情，你更崇尚自由。
也為了避免傷害，所以只將我看做你最重要的妹妹，那個可以一直無條件保護的對象。
這樣才有緣由，可以很靠近彼此，且不跨越那道防線。
無論多少年，我們之間依然持續這樣的關係。
無論你走到世界哪一個角落，我們永遠活在同一片天，活在彼此心底。
我們沒有在一起。
只是從陌生人，轉化為最親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