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花(小說局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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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希婆婆的丈夫瀧太郎是白石先生的大伯,是個餓不死撐不著的落魄棋士,整出來給雨賢暫住的客房裡全是他的棋譜棋具。夏希婆婆見雨賢話不多,便有意無意又自顧自地說起了瀧太郎以前有機會上大公司上班的,偏偏說要去當什麼職業棋士,結果真當了棋士也沒有爬到多高的段位,只能在這裡用祖宅開個寒酸的小棋院教棋,這幾年流行起麻將館、撞球這些娛樂新選擇,又遇到經濟蕭條,來下棋的人就更少了。

「だかた鄧さんは偉いね、理想な道は皆歩けることじゃないのに理想を持って、凄いですね。」夏希婆婆說著便轉口誇起了雨賢,他禮貌地淺淺一笑,心頭卻像針在扎,他也分不清夏希婆婆這是真誇他有決心還是在提醒現實殘酷,只知道那天晚上伴著老舊的棋座入睡時,一本本手抄棋譜散發出的霉味特別惱人。

隔天一大早瀧太郎便帶著雨賢去了音樂學校辦入學,帶他捎風暴平安的信回家,又把他帶到一個給人介紹租屋的地方才自己回棋院去。瀧太郎是個不愛說話的冷淡小老頭,言行間總夾著點微微的不耐煩,這樣的神情雨賢在台灣也沒少見過,他依然保持著禮貌謝謝瀧太郎的幫助。

昭和四年(1929年)的經濟蕭條和日本朋友們的穿針引線,讓雨賢能用堪稱實惠的價格在東上野的北稻荷町(約今東上野四到六丁目一帶)租到一間離學校不太遠的老舊小房間,附近有澡堂和不少平價商販,對於身在外食尚未普及的東京裡沒有妻子在家燒水煮飯的雨賢來說是很理想的選擇。

雖說是實惠的房租也要價八圓,而且押金是整整四個月,東京的物價果然是台北不能比的,交完了學費和房租,雨賢的荷包已經瘦下了泰半。他沒有帶厚棉被,頭幾天就靠著前個房客留下的老煤油暖爐讓他不至於冷死,他在剩下的煤油燒完前非常及時地從二手雜貨店裡扛出一坨沒有霉斑的布團(日式床鋪墊)。

距離開學還有兩天,他除了準備開學,也積極地抱著他的曼陀鈴在校園和住處附近溜搭見識著。除了上野車站西側正準備大鳴大放的櫻花樹,他也很快地發現了自己能在東大、音大、美大及美術館、博物館林立的上野區租到平價房間的原因:東上野這一帶其實是個男娼興盛的藍顏花街。

景氣差,房東可不會花力氣跟殖民地來的半個外國人解釋這個,給台灣人住有男妓出沒的地方,不算委屈他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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