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創作][血色宅邸]第八章:謊言
雅之漸漸從床上清醒過來，已經是黃昏了。
他看看自己手臂上抽血的傷口，貼上膠布，穿上長袖毛線衫，噴上了偽裝的香水。
他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嘆了一口氣。
「不會有問題的。」
他安慰了自己。
雅之轉過頭，桌邊放置著幾盤餐點，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在早餐後什麼也沒吃。
還好那時沒在卡蜜拉面前發出肚子餓的怪聲。
他默默地拿起了一塊麵包塞往嘴巴，心裡的不安仍是消散不去。
其實吸血鬼也和人類一樣有著消化系統，只不過他們對於普通食物的能量轉換率相當的低，吃再多也不會飽。
頂多只把進食這件事當作是「樂趣」。
雅之用湯匙勺起了一口湯。
即使他被發現在吃東西也不代表什麼，只是不能被發現他時常進食，這樣恐怕會引起懷疑。
所以他們家裡的食物來源不是自己種，就是瑪丹趁狩獵時帶進來。
光是吃個飯，也必須隱瞞低調，想到這裡，雅之忍不住沉重。
吃完飯菜後，雅之走下旋轉長梯，快速清潔完碗盤，往書房走去。
他躡手躡腳的推開房門，觀察了一下賽得小弟。
治療似乎有生效，賽得小弟的手臂已無侵蝕反應，傷口也順利地發揮平時的癒合能力，好了大半。
「什麼味道這麼香？」
賽得小弟突然醒了過來，嚇了雅之一跳。
「你指什麼？」
雅之冷汗直流。
「血啊，有一種很好喝的味道。」
雅之退了一步，捏緊了手臂，不會吧…不是貼了膠布？
「啊，是這個。」
賽得小弟扯扯點滴血袋，雅之差點忘記了，還有這個。
「這、這是媽媽存下的人類的血，用來稀釋毒性。」雅之突然有些結巴。
「不管這個了，你覺得身體怎麼樣？」雅之趕緊岔開話題。
「好很多了，雖然還是覺得有點怪怪。」賽得小弟回。
他轉轉肩膀，看向雅之微笑。
「謝謝你啊，沒有你我就死定了。」
「不、不，最後治療你的都是媽媽，我沒做什麼…」雅之莫名緊張了起來，「那我快通知賽得大哥、二哥過來。」
他隨意掰了一個藉口就轉身要離開，但在他出房門前，賽得小弟又叫住了他。
「謝謝！」
看著賽得小弟堆滿感謝的笑容，雅之無來由地想逃。
他的胸口堆積了滿腔的心虛，因為是人類，因為自己堆滿了謊言。
感謝什麼的…他根本承受不住。
雅之茫然地走在路上，接下來他還能撐幾天，他覺得越來越恐懼。
哪天他被發現時，會因為今天貢獻了那麼一點利用價值而免於一死嗎？
他搖搖頭。
『今晚一定得和媽媽好好談談。』雅之內心忖思。
忽然一陣微風，花的香味撲面而來。
雅之抬頭，不知何時他走到了森林裡的野花園，成團的花海淹沒了他的腳踝。
「在這裡，或許就不會被發現了吧…」雅之悄聲說著。
背後倏然颳起一陣風，忽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肩膀，雅之驚慌轉頭。
「卡蜜拉！」
他差點沒有站穩。
「抓到你了！」她俏皮地說。
「妳、妳怎麼知道我在這？」
這時雅之才知道他背後的那陣風，是她奔跑旋起的風。
也就是說，他連逃跑可能都跑不贏。
「嘻嘻，我對自己的嗅覺還蠻有自信的哦。」
卡蜜拉把自己的臉湊向雅之的脖子，他無來由的一陣雞皮疙瘩。
『拜託不要再聞了…』
雅之的內心感到恐懼，該不會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以玩弄他為樂。
可惡，如果是這樣，拼死也不能讓她感到一刻的無趣。
「啊、啊，賽得小弟已經好轉了，我們快去賽得宅邸跟他們說這個好消息。」
雅之鬆開她的手好言相勸，她卻一臉不爽。
「那不重要啦，你身上怎麼有瑪丹的味道？」
「什麼，她是我媽啊，很正常吧。話說回來，賽得…」
「比平常濃很多，她是不是抱你，是不是？」
雅之一時之間回不出話，原來香水能隱藏的只有人類的味道，其它的倒是很清楚。
還好他沒做什麼虧心事。
不對，重點是面前這個傢伙竟然連自己未來的婆婆都能吃醋。
「不是啦，今天媽媽，嗯，她有點脆弱。」
卡蜜拉看起來並不滿意這個答案。
「那是不是所有脆弱的人你都會抱？」她忿忿不平地說。
「今天你還背賽得，我都沒有被你背過。」
「呃，他受傷耶…我沒那麼隨便啦。」雅之趕緊辯白。
卡蜜拉甜蜜的笑了，看來她很滿意這個答案。
「那你以後只能抱我。」她撒嬌說，面對他伸出了雙手。
「連瑪丹都不行，只有我。」她又補述。
「這…有點困難。」
雅之機械式的擁抱她，她抬頭又露出了不悅的臉。
「好、好啦…」
雅之最後還是妥協，卡蜜拉開心的把頭埋進他淺藍的毛衣中。
他看著她，不禁感到虧欠…
如果自己是吸血鬼的話，就能好好回應她的感情了吧。
現在最不想被知道身分的人，或許就是她了。
「那，賽得…」雅之再度說。
「他們不在啦，因為在森林裡巡邏找另一個人類。」
她的手藉機滑到他的背後。
「呃，這樣我們也來幫忙…」
「不要。」她嘟嘴說。
「這樣不就被他們發現我翹班來找你了嗎？沒關係啦，他們能搞定的。」
雅之不知道該怎麼勸這個任性的女孩，怎麼辦，他都跟賽得小弟說要去找他的哥哥們了，看來也只能先拖著。
「如果找到人類，會怎麼處置？」雅之問。
「殺死吧。」卡蜜拉說的雲淡風輕，「這裡絕對不能被他們發現。」
「嗯…」雅之吞了一口口水。
「但是如果他們是聽到了什麼傳言而來的，這樣不就不言而喻了嗎？」
卡蜜拉抬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在外面，我們這個島是海難頻繁的島，所以誰失蹤了也不奇怪。」她說明。
「但這次來的是兩個『神職者』，是不是問清楚他們的目的比較好？」他追問。
卡蜜拉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她漫不經心地看著雅之。
「你有一個缺點。」她忽然說。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直在問一些五四三。」
「唉？」雅之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這對島很重要，他們若是有計畫，就得小心提防啊。」他說。
「不．重．要。」卡蜜拉拉長了語氣。
「我應該要比任何事都重要。」
她任性的微笑。
怎麼回事，這一次是在跟「島」吃醋嗎？
「我生氣了。」她推開他，抓住了他的領口。
「罰你吻我，不准隨便的。」
她用手指輕觸自己的唇，恣意地吩咐他。
「唉？…那妳閉上眼睛。」
卡蜜拉紅著臉頰乖乖閉上了眼睛，若平時有那麼聽話就好了。
『怎麼辦，真的要親她嗎？反正看不到，有什麼可以蒙混過去的東西…』
雅之慌忙地東張西望，忽然瞥見樹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有人來了。」雅之低聲提醒。
「不要找藉口，快點吻我！」
她閉著眼抓住雅之一手的袖子，不耐煩地催著。
雅之卻只想看清楚那個人是誰。
那人拿著槍，穿著沒見過的白袍，身上掛著十字架…
糟了，是神職者！
「卡蜜拉，是神職者，快逃！」
雅之焦急的搖著她纖細的肩，但她卻以為他是在找藉口騙她，仍是聞風不動。
「找到兩隻落單的吸血鬼，代替神處置你們這些怪物！」
那人發現了他們，毫不留情的連扣板機。
碰碰碰！
「小心！」
雅之連忙將還在期待吻的卡蜜拉推開，卻讓子彈擦破了他的手臂。
他的血殘酷地濺在白色野花上，他趕緊用手遮蓋住自己的傷口。
「糟糕！」
雅之害怕地看向卡蜜拉，她漸漸睜開了眼睛。
她的瞳孔蒙上一層血紅，雅之從來沒看過她的這種表情。
充斥著貪婪、慾望、憤怒…
「對、對不起，我可以解釋，我…」雅之連忙求饒。
她縱身一跳，瞬間越過了跌坐在花海中的雅之。
他轉頭，卡蜜拉咬住了神職者，那人完全沒有反應時間，頸動脈逕自的噴灑鮮血。
雅之完全動彈不得，神職者的血在他面前一點一滴的被吸光，純白的花海被染的血紅。
那人明明比卡蜜拉大了兩倍，卻在瞬間被殺死。
那人在雅之面前一點一滴的變成人乾。
『快、快逃，趁現在快逃啊！』
雅之內心瘋狂的嘶吼，可是他全身止不住顫抖。
這才是吸血鬼。
這才是真正的卡蜜拉。
咚！
那人被吸乾的屍體沉重落下，卡蜜拉血紅著眼，面對雅之草率的抹了自己血紅的唇。
「嘻。」
她輕笑了一聲。
「嗚哇！」
雅之飛也似地轉身，拔腿就跑。
太快了、太快了，這一天來的太快了！
雖然他早知道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沒想到這麼殘酷、這麼驚恐…
他逃的掉嗎？
他逃的走嗎？
雅之完全不敢想，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啊！」
他一不留意，被森林中盤根錯節的氣根絆倒，跌破了手掌的皮膚。
「可惡、可惡，不要流、不要再流了！」
雅之跪坐在草地，拼命的擦去他手掌流出的血，但越擦卻越多，他恐懼地喘不過氣。
「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
自己堅強了7年的他忍不住掩面大哭，為什麼最後的結局還是這樣？
他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但是不管如何偽裝，自己是人類的事實永遠無法改變…
他其實早該看開的才對。
「雅之…」
「哇啊！」
找到他的不是卡蜜拉，而是瑪丹。
「可憐的孩子，怎麼哭得這麼慘。」
她用手輕輕抹去雅之的淚水，她感覺到他仍在微微的顫抖。
「不要緊，賽得小弟剛剛已被領回家了，回宅邸再說吧。」
瑪丹的聲音很溫柔、很穩定，就像她早已預知到一切，早已準備好了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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