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vs育。_Ch-1 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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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30-2025/01/20

在2024年末又開始了自己最不擅長也厭煩的打包事宜。感覺明明才剛搬回台灣沒多久,卻在正安定之時又準備前往下一個住所。可似乎就是這樣才得以推進生活,得以確保一切持續前進。平和而安逸的日子便這樣被突如的轉變劃破。人生截止至今大概經歷過三次大搬家:升大學、搬離宿舍開始租房、去英國。時光遞進感比以往都要強烈,我想是終於更妥善處理那些過往不知如何說起的關於,能直視且能做到坦率、誠懇。如告解一般。更在某種程度上是覺悟與懺悔的表現。於是我終於不再對於這樣的「搬離」感到如釋重負,也不再因此覺得自己總在無止盡地逃脫。

回想起十月初剛回台灣的那段時間,生活隨著時區轉換,一瞬間陷入了不可收拾的混亂。深長的夜晚變成午後,凌晨的睡眠被剪成輕薄的午覺,於夜黑清醒的精神飽足感,在夏被裡的心少了重磅被褥壓沉的踏實感。連帶所有事情都輕飄得像幻覺。過敏在回台灣後變得好嚴重,驚訝著自己過去是如何頂著這般阻塞過活?這得是怎樣的能耐才得以容忍並與其平靜共存,甚至視其為一種常態。沒有風扇的這一年,馬達運轉的涼風都成為擾人的外在刺激,窗外打著鐵皮屋頂的大雨聲也阻斷著睡眠。這些在過往看似再平常不過的事物都長出了刺與肉芽,怎麼碰觸怎麼不貼合。就這樣變成了心裡的外地人。

那段時間常在三點醒後,一路無法入眠至清晨。我在敞開的落地窗前等天光漸漸亮起,才發現原來那是看著藍色從暗沉混濁到明亮清澄、從內斂到外放的過程。我第一次理解各種藍色更深層的意義,也終於在多年後理解,原來我們之間於生命追求上無法重疊的那一小段岔路,是早就存在的。他曾說過自己想成為天藍色的人。我盯著徹底明亮的藍天,覺得生硬、疏離,流連於天亮之前灰藍色的迷濛霧感與寂靜無聲的溫柔。大好晴天的直率與明朗始終是過頭了的;儘管他在我記憶裡從來都不是那樣的顏色。

這段時間我搭上了很多火車與客運,因為不同的目的前往著不同城市與村落。那些日子裡,陽光與書本的字都是金色的,浸泡浸泡著,潮溼越漸乾爽,腐敗也像被自然界分解者吃得一乾二淨似的,還回了一片乾淨而空曠的土地。空空蕩蕩的,我聽見回音。目的地的往返之間,下一次的路徑總是抹除了前一次的足跡。如同生活裡記憶會隨著時間以及生活的幸福,像漆一樣,一層一層的疊刷在上面,而有些東西就算緊握也始終會在時間輪下散落而消失。

日子飛速前進,可我終於明白那些看似越來越好的,小小一部分,仍是基於我的迴避。其實內心還是害怕,還是恐懼,所以迴避。我無法接受過往會在某種意義上成為破損不堪的形象,也擔憂自我價值在欠缺回應的事實裡全面瓦解。於是,這些「好」仍時不時透露出無法完全放開的,身陷於關於他的意識所建置的囹圄之中的,窒息感。我只是擅長迴避,也只是源於一種生理性反射的,全身性細胞的抵觸與排斥的,那般躲避。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便無法再逃避海運回來的箱子裡已經擠壓得變形的鐵盒。裡頭的照片、信件與物品都還是像過去一樣,保留著記憶裡的形體與色彩。我把它們疊在高櫃的最上層,不拿椅子墊起腳尖就怎樣都碰不著的位置。這大概就是現今的關係寫照,正是那般遙遠疏離。

臨近年末,生活在漸漸順利前往下一個轉折性階段時,自身的精神狀態已經越漸穩定。有些事情過去總覺得必定得如何如何的,都失去了我強加於其的框架與限制。真的有什麼是一定如何的嗎?或者在時間維度上有什麼事情是絕對能夠抵達某個端點的嗎?許多疑問都在經歷中越漸明瞭,我也默默的在心裡有了解答。

行李箱裡,我放進了襯衫與西裝褲,不再是過去偏好的小洋裝與短裙。這般快速的轉變是沒有選擇餘地的。而今天的我能夠熟練地折好一條西裝褲,留下完美的褲線也是從他那學來的。永遠筆直深刻,更加熟捻於分寸的拿捏,也確保了有些中央核心性的原則無法被撼動。我帶著慢慢成形的自己,踩踏過對於某些人事物漸漸腐敗發臭的印象,繼續前行。

2024年的最後一天,我繼續收拾著行李,而明年的第一天,我又會再次離開並且前往某處。

一次一次的搬家之中,我總覺得行囊越來越重,有些事物的重量是無論如何斷捨離都不可能減輕的。我便是扛著這些沈重的不知名物,朝右端走去。

點一首Wasia Project的Remember When

"Oh, my darling, I know

But all things must come and go"

That's life, though

Everything must come to dust

Dust, du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