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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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在南國,豔陽近乎是終年高照的,長長的夏天常常紊亂了四季的分際,排擠春、秋,只有在氣溫驟降的日子裡,才能感受到僅剩的冬天。

  陰鬱、潮濕、晦暗等字眼,彷彿與南國無關,一如南國人的壞心情,始終不能託辭,是天氣所害一樣。

  即便攜帶著再糟糕的心情,只要出門走個路,似乎沒有什麼,是不能被豔陽給驅散的。

  就算深陷著情緒的漩渦裡,也會被炎熱給分散掉注意力,某種程度來說,就像強行把人從自身構建的宇宙裡抽離一樣,就算想把自己限縮在某個點上鑽牛角尖,也會忍不住發出:「好熱啊!」之類的言語,於是回到所處的當下,已然汗涔涔的當下。

  腳程飛快的我,只有在「刻意」,或是跟別人一起走時,為了配合對方的速度,才會慢下來。有時步伐忍不住又快起來時,還會被同行的友人制止:『妳幹嘛走那麼快啦!』

  前陣子我爸腳疾復發,陪著他走路、復健,才發現走路並不是件簡單、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先是邁開受傷的腳,利用輔助器穩住重心,另一隻沒有受傷的腳再跟上,每前進一步都得重複這樣的流程。

  相對於無意識地行走,他需要隨時提醒自己受傷的那隻腳跨大步伐,他才能這樣做。

  看起來短短的路,卻常常需要長長的時間才能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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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回陪他散步,太陽高掛在天上恣意地灑射,平常真的討厭死這個時間在外行走。但看著光是走路就如此辛苦的他,突然覺得這樣的討厭近乎奢侈。

  伴隨著他的步伐,那種慢,是我有時間觀察他步伐的間距、速度的變化;那種慢,是我得留意這個綠燈的時間夠不夠他過這個路口。

  隨意撿著他有興趣的話題聊,談話中又緩行了一段路,我得非常集中注意力,才能拼湊出那些被城市喧囂聲,給幾乎掩蓋的言語。人行道偶有口罩、垃圾散落著,有的磚塊接縫處還長出了翠綠的雜草。

  那是熱到再輕微的風經過,皮膚都能覺察的天氣。

  事後回想,那段長長的漫步時間,其實都是當時的「此刻」。是個體的「慢」,讓我有餘裕去感受炙熱陽光和風的流經、體會時間的流速,更甚於有那麼一段與我爸閒散相處、單純散步的時光。

  時光流逝著,難以忘懷的昨天,隨著長鏡頭拉長、拉遠,不斷柔焦、漸趨模糊。明天就像望不到盡頭的長廊,沒有往前走,始終不會知道長廊另一頭有些什麼?

  每個懷抱著不同情緒的此刻,轉瞬就成為昨天。有時就這麼被太陽給曬醒;有時憑藉著「慢」,就像夢醒一樣,恍然地發現原來我身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