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陷落裡的無根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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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3

租屋處的書桌和椅子總是不停滑動,令人頭痛。都坐在書桌前了,不就是求一個安定嗎。心裡總忍不住咕噥,然後看著煩躁一點一點慢慢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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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個月的狀態,那種魚缸封閉式的,表面靜如止水的狀態突然就破掉了。大概是重新接觸了人、返回世界。關係。情感。分寸。關於人的那些都像泡了水般的膨脹,可又像泡了水糊掉的衛生紙,輕輕一拿就撕破。這樣極端又難以掌控的狀態讓自己暴露在不確定性極高的情境裡。好多時候就算開心,也想躲藏。見光死。連書桌的白燈都有點刺目。我不習慣這種傷心。

我的書桌下面有一個洞,有時候會看著它,想著是不是某一天會就這樣躲進去,卡在那裏,甘願藏匿在那裏,一輩子都不要被找到。像是關係。「如果擁有選擇…」這是沒有意義的假設,畢竟關係是生命無盡延續的開端。此生命是大生命,並非個體生命。它本身就不容易,何況是基石性不容拆解的,連一絲選擇意涵都沒有蘊藏的設定。「如果可以選擇…」我終究還是這麼為問題開了頭,「你會為了生命裡的美好而承受那些苦難,或者你會全盤都丟棄?」她說她要前者。生命的美好是無論什麼苦難即將發生,她都願意去承擔,只因為擁有期待。

好多時候我哭著說想要丟掉世界,可其實從來沒有擁有過世界,談何丟棄?那關係呢?如果是基石性、先天性的設定,就代表我擁有過嗎?可擁有過就真的又有能力丟棄嗎?我還是時常想起《岬》的那句話:「我要一個人活下去。父母也好,兄弟姊妹也罷,全都是假的。母親是假的,父親也是假的,我是由樹木和岩石結合之後,從枝枒分杈處誕生的。」於是時常掛口說要成為樹木和岩石的孩子。或者當花朵的朋友,樹葉的情人。

我知道這些聽起來太傷心。傷別人的心。幾年前她曾經表示過,自己想要遠離世界的人群,誰都不要。當時這些在耳裡都好刺痛,明明我對她來說那麼重要,可卻仍然選擇丟棄這個有我的世界。好多年後,我終於理解那種感受。而自己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如果可以,我要丟掉所有的關係。」但是我知道從頭到尾都不是你們、他們,或者我們。從來都是我,我自己。想丟掉的一直都是自己能夠感受,所以容易疼痛或破碎的關係。自己跟自己的關係。

後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時,越來越無法真正打從心底的喜愛。看到那樣形體的輪廓,我就想到自己的有限性,想到侷限在這輪線裡的無奈和不可能。後來閉起眼睛吹風的時候,總是想像沒有輪廓的樣子,自我可以無限延展,可以附著、輕觸每一個存在。不過那時候也不再是自我,也沒有自我了。能夠純粹的感受世界,沒有阻礙的感受生命的顫動,看見過於紛擾煩躁時無法察覺的那些。這看似是對於無根的渴望,但其實並不是正向主動的渴望無根,而是因為身處有根的失落、茫然,甚至虛空和失望,所以渴求。那從頭到尾我們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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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突然明白,想要丟掉的從來不是世界,明明有那麼多的眷戀跟情感的依賴。正是因為過分重視,所以捨不得丟棄,才選擇對自己下手。「想丟掉的一直都是自己。自己跟自己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