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只屬於我|我的女朋友有病|織夢人原創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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かな・04/07・15:06

Los Angeles・04/06・23:06

  春天深夜的L.A. 還需要加件薄外套,稍早將行李送去託運的我們,此刻正抱著各自的後背包坐在機場僻靜一角等待登機。

  三年過去,夏帆懷中印染企鵝圖案的白背包已蒙上一層陳舊的顏色。她微微垂著頭,無神的雙眼直盯著懷裡的背包,口罩遮住了她無表情的臉。

  我去她的租屋處幫忙時,夏帆已經把要帶走的東西和要拋棄或捐贈的東西分類完畢。即使以一位留學生而言,她的東西也少得讓人意外,彷彿她隨時準備好要打包走人,又或是……預備著萬一她無法自己整理行李時,幫忙的人即使沒有她指引,也能輕鬆找出所有需要的東西。

  我感覺心裡某處隱隱作痛,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伸手勾起她一縷微捲的髮絲,纏繞在指尖。

  「想吃點什麼嗎?」我輕聲問。

  她搖搖頭,傾斜身子將頭枕上我的肩膀:「我有點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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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吧,三十分鐘後叫妳。」

  「你呢?」

  「我不睏。」

  「才怪,你的時差還沒調過來呢。」

  「是我沒打算調。」省得回國又得晝夜顛倒。我嘆口氣,伸手遮在她雙目之上:「妳安心睡就是了。」

  我脫下套在白襯衫外的灰色連帽衫,蓋住她的上半身,然後輕拍著她的背脊,哄她入眠。

  「我感覺自己好像退化成了幼兒。」她悶悶的埋怨從我的連帽衫裡傳出。

  我笑了:「妳本來就是小孩子啊。」大概是年紀到了,現在覺得25歲以前的女人都還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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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時候也很幼稚。」

  「哪有。」我可是頗以自己超齡的成熟穩重為傲呢。

  她吃吃竊笑,卻不說話。我聽她這樣笑法,有些氣悶:「我到底哪裡幼稚了?」

  「現在就很幼稚。」她笑著說:「自己好奇的事,刨根問底也要找出答案的這部分。」

  「如果妳覺得這叫幼稚,那我只能繼續幼稚下去了,不然怎麼吃得了這行飯呢?」我隔著連帽衫拍拍她的腦袋:「好啦,妳快睡,我處理一下工作。」

  才剛把手機拿起來,一陣規律的震動便傳至指尖,我看著來電顯示上年輕女子的側臉,瞬間感到說不出的訝異。

  「您好,這裡是向坂悠生。」

  「您好……」話題另一端的背景很安靜,即使女子的聲音低沉而微小,卻依然清晰地傳入耳中。那道問候的聲音中帶著猶疑,爾後她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再次開口:「向坂先生,我是雨宮……雨宮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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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的第一課:無論在電話裡聽見的名字是總統還是明星,只管保持不卑不亢的態度就對了。

  她的緊張似乎也傳染了我,我舔了舔唇,維持著聲調平穩:「雨宮小姐,好久不見。」

  她乾笑了幾聲:「是呀,這麼久了。」頓了一頓,她再次深呼吸,良久說不出話來,我按捺著靜靜等待。

  「上回通電話時,您曾說過,只要我同意接受採訪,您就會負起責任將此事調查徹底並公諸於世。」當雨宮凜終於發話時,她的嗓音又多了幾分義無反顧的堅毅。

  「我只寫自己想寫的報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選擇只做兼差的獨立記者。」我微揚起臉,望著機場中熙來攘往的人流,謹慎遣詞:「我無法保證事情攤在陽光下後輿論的走向會是如何,但您並不是孤軍奮戰,只要您願意挺身而出,我想肯定會有更多人願意與您站在同一陣線。」

  這回,她不再猶豫:「那麼、麻煩您了。」

  我感覺自己的嘴角勾起,彎曲成滿足的弧度:「我才要請您多多指教。」

  沒調時差的我,一路撐到下了飛機,領了行李,找到來接機的空,與他合力將行李搬進後車廂,坐進車內後立刻就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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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金色朝陽下夏帆如蝶翼般顫動的睫羽,她微笑著,伸手調皮地揉亂了我的頭髮。

  「你到家囉,快進去好好睡一覺吧。」

  「嗯……什麼?」我傻傻地試圖運轉起慢半拍的腦袋,過了片刻才意會過來:「你們要現在回茨城嗎?」

  空點了點頭:「姊姊想回家跟爸媽好好交代休學的事,我想說讓她先回家待著也好。」我瞥向一旁的夏帆,她卻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皺起眉頭,向空使了個眼色:「喂……開車的沒問題嗎?你昨晚應該沒什麼睡吧。」

  空愣了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結結巴巴地改口:「那個、老實說是有點累了。」

  「進來,我隨便給你們做點什麼吃吧。」我拋下這句話,然後解開安全帶,領頭下車。

  我婉拒了姊弟倆的主動協助,要他們到開放式廚房與客廳之間兼作餐桌的工作桌旁乖乖坐好等我。一面忙碌地料理食材,一面豎起耳朵關注他們的談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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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鐘過去,夏帆持續沉默地盯著手機,空不時地會注意到我意味深長的視線因而坐立難安,一面滑著手機一面以餘光瞟著姊姊,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味噌湯早已滾了,我卻刻意關了火蓋上鍋蓋悶著,假裝在將漬物和煎鮭魚盛盤,耐著性子繼續等待。

  最後,夏帆率先放下了手機,轉頭看向她弟弟,以女王般的傲然語氣冷冷道:「幹嘛?」

  「喔……那個、其實……」被她直勾勾盯著瞧,空尷尬地游移著視線,卻尋不到一個能救命的眼神,不得已,只好認命地迎上她的目光,一句慌不擇言的問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姊,妳為什麼想死?」

  我將三碗熱氣蒸騰的白飯端上桌,正好來得及將夏帆表情瓦解的過程盡收眼底。

  「因為不想活了。」她握緊了青綠的陶瓷茶杯,以平靜卻欠缺高低起伏的語調說道:「人活著是為了在社會中做出貢獻,但看看現在的我……」

  我迅速而安靜地讓所有食物上桌,坐到夏帆的另一側,以眼神安撫滿臉不知所措的空。夏帆的神情反倒相當鎮定,唯有淺褐色曈眸中滲出的絲絲苦澀洩露她堅強外表下的心緒。

  「如果悠生不再每天陪我說話,提醒我起床、吃飯、睡覺,我會躺在床上一整天,不吃也不喝,但無論睡了多久我都還是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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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助人工作者,如果我幫助不了別人,那我還活著做什麼?」夏帆一口氣說完這串話,端起陶杯灌了幾口綠茶,將杯子放下時,指尖還微微顫抖著:「空,現在的我就是個廢物,我沒有活下去的資格。你明白嗎?」

  空把心底的不安與震驚全寫在臉上,半天說不出話來。藏不住心事、好勝又倔強,是他們姊弟倆為數不多的相似之處。我掂量了一下,覺得情況還算在可控範圍,便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將一塊鬆軟的煎蛋捲夾進碗裡。

  「唔……」空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語言能力,小心翼翼地說:「妳至少比那些啃老的繭居族有用?」

  我沒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夏帆瞪了空一眼,無奈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沒有女朋友了,爸媽真是白生了你這張臉。」

  呵呵,我真是太喜歡看這對姊弟鬥嘴了,簡直比綜藝節目還精彩。

  我望了望空茫然的臉,回想起那日他在我面前自信滿滿的發言,只對他露出一抹「沒事,誰沒有第一次」的笑容。

夏帆撞上玻璃門的那天……

  「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我走到他面前,與他相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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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頷首,單刀直入地問:「我姊怎麼了?」

  我將雙手插進褲袋,偏了偏頭,避重就輕:「剛剛跟她談過了,她想休學回國。」

  她在此之前已經休學了半年多的事,還是暫且按下不提吧。

  空咬著下唇,望向我的眼神充滿質疑:「她就快畢業了,怎麼可能現在休學?」

  我聳了聳肩,不禁失笑。要是幾年前的我,肯定也不相信那個溫暖開朗又樂觀上進的幸野夏帆會選擇休學吧。

  空煩躁地抓了抓紅褐色的柔順髮絲,糾結了半天後端正了臉色對我說:「你們兩個想結婚不是不行,但好歹得先跟我爸媽知會一聲吧?」

  我先是愣住,然後趕緊搖著手否認:「哎,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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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默了半晌,望著眼前高出我半個頭的年輕人。比夏帆小兩歲的他,高中時代就是知名雜誌的模特兒,畢業後在某資深造型設計師身邊當助理,現在已成了專業的影視彩妝師。得天獨厚的外貌、天賦加上運氣,讓他在這樣的年紀就嚐到名利雙收的滋味,卻也給他招來不少嫉妒和批評。

  各方面來說,他比姊姊適應人類社會,也更習慣高壓環境。

  誰知道呢?也許他會比我更懂怎麼安慰夏帆呢。

  想到這裡,我打定了注意:「如果是因為她想死呢?」我凝眸注視他與夏帆肖似的淡褐眼瞳,微笑著從容說道:「如果是因為那個地方讓她窒息,讓她痛苦得恨不得死去呢?」

  空搖了搖頭,笑了一笑,像是聽見了什麼荒謬至極的言論:「悠生哥,或許你還不夠熟悉我姊姊吧,但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熱愛生命的人了。」

  嘖嘖,魚兒上鉤了。

  我露出促狹的笑容,故作隨意地說:「要打賭嗎?看看我這個男朋友跟你這個親弟弟,誰更了解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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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夏帆這樣的女人,只看得上像她們一樣優秀的男人。想讓她做自己一輩子的女人,不努力上進一些可是不行的吶。

  空背著姊姊狠狠瞪我一眼,對我做了個口型:「瞧你幹的好事。」

  我兩手一攤,笑得好不開心,以唇語回應:「承認吧,是我贏了。」

  妳弟弟也好,妳父母也好,妳遲早得面對原生家庭的關係問題,就像我一樣。既然如此,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現在讓我陪妳一起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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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女朋友有病

2. 想要守護的人

3. 隱藏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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