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指令魚貫而行的人生臨時演員們(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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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方便即時回拍攝現場,筠在休息的短暫幾分鐘內未穿上外套;她本就不那麼怕冷,且面對八小時拿五百元的低薪臨演工作,她認為一樣要認真對待,即使休息放鬆也不能太散漫而不注意周遭事物。被叫回現場後大家繼續往下拍攝,方才在收銀機前列隊結帳的臨演客人們,這會要坐在窗邊座位喝咖啡聊是非。

他們必須和成對的臨演假裝是好朋友,一起拍照打卡,無聲地動嘴聊天,品嚐變冷的道具咖啡,並重複近十次上述動作直到拍攝完成。過程中幾度僅剩主要演員們的戲份須再重拍,其他臨演們因未收到指示也不敢貿然離開座位。於是他們不敢出聲聊天,忍著外頭燈光打進室內引起的燥熱及生理上的飢餓、喉嚨乾渴、三急,在座位上邊看其他演員拍戲邊坐立難安地等待。

《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
筠發現攝影師大哥身材高大壯碩,手臂肌肉結實,他們的腰上得裝著大型支架撐住「貴重」的攝影器材,不僅如此,正式拍攝過程中,攝影師的後方隨時有一位男性工作人員坐在地上stand by,她猜測若是攝影師突然站不穩,他們隨時要從後方緊急護住人和機器吧。

好不容易拍攝中止,工作人員來筠的窗邊座位架設燈光,旁邊的男臨演招手要她們過去一起坐。那位男臨演問「妳之前有接觸過臨演嗎?為什麼會想來?」他聊起自己是第二次來,本業為保險業務,被同事叫來救急。當過臨演的人都知道,各劇組一直很缺臨演,常常到拍攝當天臨演人數仍然湊不齊。筠很好奇,換算時薪如此低的工作,為何這麼多人想來做?是跟她一樣因為好奇嗎?還是不想閒著才找事做呢?那些外型特別好看的臨演,也許內心正期待著被挖掘,成為正式演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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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和其他臨演閒聊著,手機時鐘顯示已超過今日預計工時。「已經超過八小時了呢。」「今天的工時特別長,不知道有沒有加費用?」「原本以為下午就能走了,好餓!」他們從拍攝現場聊到被暫時請至屋外等候,幾個人站在門廊邊吹著冷風繼續聊天,沒有人說他們可以離開,他們就必須像石碑一樣佇立原地。臨演即使工作未超過八小時一樣領五百,筠想著:今天會待多久,領到多少錢呢?

過了半晌,他們被請回店內,但拍攝仍未開始。有一位全身穿黑衣的大哥坐到筠旁邊的空位。他問「為什麼會想來當臨演?」「因為好奇幕後拍攝的過程,想來體驗看看。」她反問大哥「那請問您是負責什麼工作呢?」大哥回覆他是技術組的,負責攝影器材。聊完這句後,劇組突然公告早上這批臨演可以回去了。哇,第一次的臨演體驗終於在八個半小時後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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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跳下高腳椅,他們把仍在工作的主要演員和工作人員拋在腦後,三三兩兩走回休息區。筠安心地穿回外套,越接近太陽下山的時間氣溫也愈發低了。經紀人喊大家聚集在騎樓下簽署使用肖像同意書、防疫健康狀況說明書及領薪確認書等,大家借筆來低著頭振筆疾書,寫完這三份資料經紀人就會發薪資給臨演。女工作人員收好資料後唱名筠的資料已收齊,經紀人抽出五百元交到她手上,說了聲「辛苦了。」她回應「謝謝。」後逕自走回鄰近的車站,彷彿今天相處一整天的人和她再也毫無關聯,她得到的僅是一次難忘的體驗。

長時間穿著細跟高跟鞋,她忍住腳踝和腳底傳達到大腦的痛感,走到月台時在離樓梯和手扶梯有點距離、旅客較少的座位區找到位置坐下來。手機電量僅剩20%,幸好出門前有帶行動電源和充電線,暫無與網路隔絕的危機。她管不了無視防疫規定仍要靠近坐下的兩位大嬸,打開手機聯繫家人和阿伸。上了區間車後,她收起手機,放心地躲在口罩後面閉上眼讓睡意侵襲身體。她的耳朵完全聽不見周遭吵雜的聲音,腦袋無法控制地拚命往下掉,她幾乎快要沉沉睡去,但隱約聽到車內廣播已到達目的地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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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起精神撐開雙眼,站在火車門邊等候列車長開門。這場景就像人們在每個清晨為了上班不得不掙扎著起床,用力地刷牙刷舌頭,藉著乾嘔讓自己清醒的日常。下樓梯時她不顧病毒是否沾染著空氣或站內設備,疲倦無力的她必須輕扶著扶手以免跌倒。五百元躺在皮夾裡,她也得到好奇已久的體驗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真實的人生是否也像這齣短暫的臨演鬧劇一樣,曠日費時地消磨了幾十年光陰仍等不到一個愛情事業兩得意的美好結局。於我而言,當然希望她的結局美好且生命充滿溫柔和細膩。只要願意努力和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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