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指令魚貫而行的人生臨時演員們(三)

今天拍攝的第一場戲不過只有十來句對白，播出時長約莫五分鐘內吧，但卻勞師動眾地拍攝至中午十二點出才結束。光憑這一點就讓筠很意外。她原本想像劇組一天可能能拍好幾場戲，至少幾十分鐘至一小時的片長，身歷其境才明瞭事實遠非如此。今天的第一場戲終於結束後，工作人員用麥克風喊著先放飯了，聞言所有臨演戴起口罩走回自己歸屬的騎樓，而演員和工作人員則在咖啡店內外吃飯或繼續忙碌。

第一次來當臨演的人，包括筠都不知道劇組是否會準備便當給他們，只想著若忙拍攝大不了不吃，若未供餐頂多自行處理。劇組一般準備葷食便當，有位茹素的臨演決定餓著肚子，等待晚點繼續上戲。其他臨演一個個坐在騎樓下低頭吃便當，筠拿到的便當菜色有三種蔬菜及番茄炒蛋、瓜仔肉、雞肉絲，非常適合想瘦身也需要瘦身的她。像這樣坐在路邊匆匆解決一餐彷彿飢餓已久，專程出門領便當的難民，抑或只能就地吃飯的粗工或外送員，因為下一秒可能被喚回工作崗位，哪來的心思管經過騎樓的路人怎麼看他們。但事實如先前所述，陌生人根本毫不在乎他人的生活是什麼模樣，所以儘管做自己吧，沒必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
吃完便當後沒地方也沒時間休息，同一群臨演換上第二套衣服準備拍下午的第二場戲。離開座位前筠啜飲兩口麥香奶茶想潤潤喉，整日水分攝取不足讓她的喉嚨愈發乾渴。

下午另一場戲由另外兩位男演員和女主角共同拍攝。筠看著他們的穿著，每位演員身上都有條紋、格子或亮色的元素，難怪劇組會要求臨演不得穿這類風格的服裝。畢竟臨演只是一道不被注意的背景，怎能搶走主角們的風采呢。不過，我相信有心成為大明星的人一樣能從臨演幹起，一路做到國際知名演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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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大家一樣在店外排隊讓攝影助理挑人，男助理又把筠和同一位女生排在一組，要她們飾演在櫃檯領餐後端回大門旁座位的客人。和她們對戲的是女配角，她有一張清秀、適合拍文藝電影的臉，好像曾在MV裡出現過，但又叫不出她的名字。除了女主角、兩位男配角和兩位店員臨演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台詞，只要無聲地做自己被交代的動作。正因為事情太簡單，更不能搞砸它。

筠身旁的臨演假裝從女配角手中接過飲料，筠則是將取餐呼叫器交還給女配角。兩人再一起轉身走回大門邊就坐，其他人各自演著自己的戲份。光是這一小段戲大家就排演了接近五次。筠注意到負責指示臨演站位及工作內容的男性攝影助理手背和衣服上多了傷疤和血跡，但他並未包紮。排戲過程中，他數度躲到樓梯下的空間避開鏡頭，隨時準備支援拍攝。當他走出來時身上沾滿了白粉和灰塵卻絲毫不在意。專心一致投入工作或所愛事物，能讓自己忘卻煩惱、憂傷、飢餓、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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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看到了整個劇組和演員們的專業和敬業態度。兩位男配角也和導演提出自己對劇本的疑問，勇於表達想怎麼演。能在工作上提出自己的意見，展現專業或才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等終於確認畫面、細節到位了之後，劇組正式開拍這場戲。完成自己的部分之後，筠坐在高腳椅上聆聽門邊男配角們用力地演出，那吵鬧聲音之宏亮想必會引起路人側目。但筠很喜歡演員們為了貼近劇情、角色需求，展現其特質而勇敢放開自己、大膽地在眾人面前表演。每個人都背負著活出自我的使命，差別只在於決心當一株含羞草或綻放生命力的粉萼花。

在拍攝現場等待的期間，筠身旁的女生一直和她聊天，自顧自地燦笑、大聲唱歌，她就像懷抱著明星夢，急於被挖掘的素人。筠不知如何應付多話的她，但又怕影響到拍攝，不好意思轉頭觀察其他人，因此也落得只能專注於眼前一處小小封閉的空間。她眼前的窗邊座位看不到外面，全霧毛玻璃僅僅能讓光線透進來。打在騎樓外的燈光像鹵素燈一般發光發熱，筠從室內就能感覺到一股熱氣幾乎快讓毛細孔出汗，更何況是顧在燈具旁的燈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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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這場戲的前半段，劇組人員請臨演們回去休息區，大夥又聽話地離開現場，有的去喝水、上廁所，有的去抽煙、曬太陽。這種慣於被命令，暫時卸下指令動作時也只能做做滿足基本生理需求之事，就好像即使抽離了工作，人也持續在無感中過著生活。不曉得工作是為了生活而必須做的過渡事件，還是工作已然取代了生活的本質，成了只為生存的解藥。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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