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練習題》血紅色的秘密

前陣子看了韓劇《Move to Heaven │我是遺物整理師》，
某集的命案現場，
讓我想起之前在澳洲打工時，
也去打掃了命案現場。

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
知道的人不多，
只有幾個熟識的朋友，
還有一些同期的澳洲打工度假者。
至於家人，我隻字不提，
講太多，反而會讓家人擔心。

畢竟當時的家人們非常反對我去澳洲打工度假，
我還偷偷辦了簽證，
買了單程的廉價機票。
為了讓爸媽安心，
刻意編了會去投靠同學的謊言，
才得以順利成行。

雖然是謊言，
但事實上我也真的是去租了同學的房間，
因為同學剛好回台灣，
一個月後才會返回澳洲，
房間空著也是空的，
所以我就去補那個空檔啦！

只是我待不到一個月，
就飛去別的城市，
根本沒和同學碰到面，
小朋友可別學我喔！哈！

不小心碎念太多，
再說回正題，
我一直很想把這段打掃命案現場的經歷寫下來，
就是找不到機會，
也許是因為必須再回憶當時所見的情景，
寫了幾個字，就沒辦法繼續寫下去了。

我其實有想過，
不曉得自己太卒仔，
還是因為曾親眼看過命案現場，
我根本不敢看犯罪影集，
就怕一個不小心，
就勾起了當時的回憶。

儘管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記憶中的那些畫面，
仍然驚悚嚇人，
所以我選擇繼續封存這段記憶。

直至看了韓劇《我是遺物整理師》，
劇中出現的命案現場，
怎麼和我當時看見的現場截然不同。
也因為這部韓劇，
我才發現自己回想起這段經歷，
好像沒有先前的害怕和抗拒了，
可能是時間柔焦了許多可怕的細節，哈！

只要看過我之前的文章，
應該會記得我聽力不太好，
發音自然也不會清楚到哪裡去，
連中文都聽不清、講不好，
更何況是英文。

不過，為了完成一個人出國的夢想，
我還是帶著打工度假的簽證直衝澳洲，
並幸運找到了幾份工作，
其中一個工作則是清潔公司的清潔員Cleaner。

由於清潔公司位處偏僻，
只有一班公車行經附近的區域，
加上公車班次很少，
為了準時上班，
我必須搭上第一班公車，
一路晃到離公司最近的站牌，
下車之後，
還得走一段路才能抵達公司。

說公司，也不是公司，
若要認真說，那裡是老闆的住家暨辦公室。
每早，所有的工作人員會在老闆家前面的草坪集合，
除了幾位來自印尼、中國和澳洲的當地居民，
還有許多和我一樣以打工度假簽證進來的各國背包客，
老闆會依據各個案件所需人數分成幾個組別，
分別派去工地，住家，公司、學校和宿舍等地，
結束了分組後，
各組立刻補足今日工作所需的清潔劑及相關器具後，
火速奔回自己的廂型車，
出發前往今日的工作場所。
不一會兒，
原本喧鬧的草坪頓時空無一人。

那天，剛好案件不多，
我和一個台灣女孩沒分到工作，
所以老闆要我們整理她家的庭院，
我想也好，
起碼還能賺一、二小時的時薪，
不然這一天等於白跑一趟。

當我們整理的差不多，
準備收拾園藝器具時，，
老闆突然走來，
問我們要不要去@#&@*&#？
我英文不好，
聽不懂老闆的話，
後來是台灣女孩和我說，
老闆要我們去做死亡清潔。

我一聽到這個案子和死亡有關，
一整個頭皮發麻，
但又想到這陣子因為兼了其他的工作，
在老闆面前已經黑掉了，
若是拒絕這個案子，
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

台灣女孩提及另一個同事之前也做了死亡清潔，
只是幫忙打掃房子而已，
聽了這些話，
我也安心了一些。
經過討論後，
兩人決定接受此次的案件，
以最快的速度補足了所有的清潔用品和器具後，
跳進台灣女孩的車，
一路衝向現場。

抵達案件地點時，
只見兩層樓高的木製房子，
周圍還種了許多不知名的樹木。
一台中型貨車停在房屋對面的草坪上，
兩位穿著白色防護衣的澳洲人就站在車旁，
他們的臉上戴了有二個濾毒罐的防毒面具，
而雙手也早已套上鮮紅色的防毒橡膠手套，
他們極其慎重的裝備，
彷彿暗示了這次的死亡清潔，
並沒有我們想像的單純。

台灣女孩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我們才知道裡面的實際狀況，
但由於事隔多年，
我忘了他們當時說了什麼，
只記得他們的任務是要把家具搬出來，
好讓我們清掃。

他們還說，
由於屍體放了一段時間才被人發現，
因此屋內味道非常重，
非常不好聞。
我英文不好，
但也能從他們的神情和動作，
能猜出屋內的狀況，
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擔憂和害怕，

可能是見我們穿著短袖T恤和工作褲，
一副居家打掃的模樣，
他們問我們有沒有準備口罩，
我們壓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狀況，
只能無奈搖頭。

台灣女孩決定走進屋內探探狀況，
沒想到她才走進大門沒幾秒，
竟然立刻衝出門外，
還不斷乾嘔著，
她的反應頓時嚇得我心驚膽顫，
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兩個工作人員搬走了屋內的床後就離開了，
他們知道我們沒有任何防護裝備，
還特地摘下防毒口罩，
讓我們在進行清潔時可以保護自己。

一想到要戴上陌生人用過的防毒口罩，
就覺得可怕，
但在那個當下，
卻是我們不得不做的選擇。

我們帶的那些清潔用品，
唯一能保護我們的，
僅僅只有薄薄的透明手套，
現在想來，
仍然非常感謝他們留下來的防毒口罩。

以下內容為命案現場描述，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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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量完整敍述當時所見的畫面，
不過會有些血腥！
未滿18歲的孩子，
害怕看到血的孩子，
看到血會暈眩的孩子，
現在正是按上一頁的最佳時機。
警告！
再次警告！
我是認真的！
沒在開玩笑！
請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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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便是陰暗的客廳，
我們帶著所有的清潔器具，
沿著樓梯直上二樓的房間，
還沒踏進房間，
眼前的畫面，讓我們頓時沈默。

房間地上淹滿了鮮紅色的血，
仔細一看，
才發現鮮紅色的血早已一路流到通往一樓的樓梯。

我們硬著頭皮進入房間，
儘管戴上了澳洲人送我們的防毒面罩，
卻仍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我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那種氣味，
總之就是一種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味道。

兩人立即打開全室的窗戶，
試圖讓血腥味飄散出去，
讓人洩氣的是，
開窗戶沒什麼效果，
滿室的氣味仍然濃厚。

台灣女孩為了和老闆回報此屋的狀況，
特別拍下了屋內照片。
我只覺得她好厲害，
要是我，絕對不敢，
一想到手機裡有那張照片的存在，
就覺得恐怖。

我和台灣女孩沒有太多對話，
只討論了清掃的流程後，
便立即上工。
兩人只想快點完成工作，
好迅速離開現場。

細看之後，地板上除了血水之外，
還有一些黏稠的黃色和白色液體，
當下雖納悶，
但也不敢多想。

看著一室積滿了大約有 1.5 到 2公分高度的血水，
我們只能先拿乾拖把，
用拖把吸取地板上的血水，
再將那些血再擰放到水桶。

對了，千萬不要誤會，
我們並不是使用方便又好用的好神拖把，
而是那種以白色棉紗製成的傳統拖把，
再搭配放了簡易擰乾器的普通水桶，
還得用手自行轉動拖把，才能擰乾拖把。

一次又一次，
等到水桶裝了八分滿的血水，
再提到廁所倒掉，
記不清我們重複了多少次，
地板終於變得乾爽，
只剩下了二、三大片的深紅色血漬。

苦惱的是，拖把竟清不掉那厚厚的深紅色血漬，
我們只能換個方式處理，
先倒漂白劑和清潔劑，
再拿地板刷來刷洗地面。

不曉得是在清潔劑還是漂白劑的作用下，
加上刷洗之後，
原本深紅色的血漬，
全變成大面積的鮮紅色血水。
老實說，眼前的畫面，
讓我有些小小崩潰。
我猜可能是因為那些血漬的顏色，
竟然變得比一室的血水還來的鮮紅，
我才會如此驚嚇吧！

刷了好一陣子，
才成功去除地上的血漬。
整屋最困難的部份已經完成清潔，
我們也鬆了一口氣。

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
原先看來陰暗的房間，
在地板恢復了原來的面貌後，
變得格外明亮。

解決了地板部份，
接下來的則是牆面清潔。
除了噴濺在白牆上的一些血跡，
還有一室的血水在牆面留下的血痕，
二人時而坐著，時而蹲著，
花了一些時間，
才全部擦掉白牆上的紅色痕跡。

完成二樓房間的清潔後，
我們繼續清理那些從二樓流到樓梯和一樓地板的血跡，
在檢查及確認屋內沒有任何血跡，
才開始進行廁所的清潔，
最後，兩人迅速撤退上車，返回公司。

我現在已不記得實際的清潔時間，
可能是一、二個小時。
但印象深刻的是，
在回公司的路上，
兩人儘管內心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還故作輕鬆地聊些無關緊要的事。

回到公司後，
我們從後車廂搬下了所有清潔用具，
並逐一將用品歸位至原來的地方。
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我才跟著台灣女孩去老闆的辦公室，
台灣女孩和老闆報告了剛剛的屋況，
並給老闆看了現場照片。

關於老闆是什麼表情，
她怎麼回應，
老實說我忘了，
也許是因為英文不好，
也許是我還處於很驚嚇的狀態。
這段記憶，我真的很空白。

最後兩人在每日必填的清潔時數表，
寫上今天的工作時數後，
便完成了下班的儀式。

我和台灣女孩住在同一區，
只隔了不到10分鐘的步程，
幸好有她順道載我一程，
否則我還得帶著一身的血腥味搭公車回家。
20多分鐘後，就到了台灣女孩的家。

雖然今天的案件沒有太累人，
卻是特別疲憊，
獨自回家的路上，
我不禁流下了眼淚，
我萬萬沒想到，
工作做的好好的，
為什麼要辭去工作？
為什麼我會看見這麼可怕的情景？！
我他媽的到底為什麼要來澳洲做這麼恐怖的工作？！

在短短幾分鐘的小崩潰後，
我發現快到家了，
連忙整理自己的情緒，
免得嚇到室友們。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
當然得先洗掉那濃濃的血腥味，
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都得洗個二三遍，
才能確保乾乾淨淨的。
但不得不說，
這是我第一次花這麼多的時間在洗澡這件事。
再把剛換下來的衣褲拿去洗衣機清洗，
才真正完成我的淨化儀式。

我和台灣室友們聊起剛剛打掃命案現場的經過，
被室友們哭北那些衣褲應該要直接丟掉，
幹嘛還拿去洗，
我才意識到公共洗衣機被我的衣褲污染了，
咳咳，真對不起那些室友們！

最幸運的是，
我上班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對，
突然想穿全新的Converse帆布鞋去上工，
那雙可是前陣子善良的中國同事因尺寸不合，
特別送給我的Converse帆布鞋呢！
雖然是不太喜歡的粉紅色，
但穿進去的那瞬間，
還是忍不住雀躍了起來，
可能是穿了很久的破鞋子，
雙腳已經很久沒有被完整包覆的感覺呀！哈！

如果我穿的是那雙破鞋子，
踩進水坑就會默默浸濕襪子的破鞋子，
還得去打掃命案現場，
那我肯定更崩潰。
幸好早上突然一個靈光乍現，
我的雙腳才得以得到安全保護呀！

後來我才從室友得知，
那件案子在轉到我的清潔公司之前，
先詢問了一位我不太熟的印度友人，
並給了一筆不算少的清潔費。
他們去了命案現場，
才發現現場比想像的還可怕，
立刻頭也不回，直接逃離現場。

因為印度友人的拒絕，
這件案子才會找到我的清潔公司，
最後演變成我和台灣女孩組隊，
打掃了那間應該被很多人拒絕的命案現場。

後來又聽說，
現場應該是發生了兇殺案，
不然不會出現那麼多的血。
我聽了更是發毛。

那我們有沒有因此而拿到一些補償費呢？
其實沒有，畢竟我們只是領時薪的打工族。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
老闆有特別在這件案子上，
幫我們原有的時薪增加一、二元澳幣，
而之後的案件清潔，
又被調回原來的時薪了，咳咳！

我以為事情過了就會好一點了，
其實沒那麼簡單。
清完現場的那幾週，
除了不敢吃和番茄醬有關的食物，
我也很怕看見紅通通又黏糊糊的料理。

誇張的是，
我變得超級怕黑，
不敢一個人走在暗處，
原本就已經很卒仔了，
因為這件事就變得更沒膽了。

半個月後，我離開了清潔公司，
跟著朋友一起開車旅行，
旅程開始沒幾天，
我的NOKIA手機出現了來自台灣的電話號碼，
嚇了我一跳。

自從來到澳洲後，
為了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我會買幾張當時很夯又很超值的Lucky Dragon國際電話卡，
幾乎每兩三週就會打電話回家吵我媽。

這次，從來沒主動聯絡的老媽竟然來電，
表示前陣子突然夢到我，
又沒等到我的電話。
所以才特別打電話來關心。

電話另一頭的我，
立刻眼眶泛淚，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母女間的心電感應嗎？

不過我還是什麼都沒說，
只是簡單說了工作很辛苦，
要她別擔心之類的。
就怕她得知真相會大崩潰，
要我趕緊結束澳洲打工生活，
即刻返回台灣。

這件事情，我在心裡放了很久很久，
只有熟識的朋友們才知道這段特別的經歷，
我也沒特別張揚，
畢竟每一次提起，
就得再次回想當時的畫面啊！
後來是不小心在電影台看到《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的日本電影，
才釋懷許多。

去年某一天，
我終於和老媽坦白了這件事，
她的反應並沒有我想像的激烈呢！
可能是因為被我省略了很多細節，哈！

雖然這個秘密被藏了好久好久好久，
講出來的瞬間，
我也莫名鬆了一口氣，
真是舒爽呀！哈！

現在想想，
人生中有如此特別的經驗，
感覺也挺奇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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