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狙擊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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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準的劃開表層皮膚、血管、聲門、食管,最後停在了脊椎骨前,那是心疼自己的刀刃,不願意其受損。

  明明一刀抹喉就可以致命,卻割到幾乎斷開的程度,這是為了確認那個女人是真的已經死透了,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切似乎都解開了,只差必須找到那個『她』是誰。

  三十年前的事情,這會是巧合嗎?

  高跟鞋,這會是巧合嗎?

  魏銘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羅珍川沒有把他的故事說完,他說到他那三隻小貓咪,然後想著想著就摀著臉崩潰尖叫了。

  『你看到我啦?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我會找上你的。』羅珍川一邊顫抖著,同時又模仿著那個語氣,傲慢、充滿著力量,像是擁有了兩張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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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難猜,在魏銘眼中已經將視角還原至三十年前那個不平凡的夜晚。

  小羅珍川一邊磨著刀,一邊餵著貓,他該是多寶貝那些小生物啊!對著牠們喃喃自語,彷彿那是他的好朋友。

  然後匆匆來了一雙紅色高跟鞋,可能只是經過。

  高跟鞋在做什麼呢?可能是心血來潮打發無聊,許多施展暴力的藉口都是為了打發無聊……對這三隻貓咪做了什麼呢?可以讓年僅六歲的小羅珍川徹底瘋狂崩潰。

  魏銘雙眼盯著在牢籠中尖叫的羅珍川,內心卻平靜的很。

  他預想著那雙高跟鞋朝著羅氏鍛刀店前進,到了鐵捲門前。三隻小貓,虎斑最胖,賓士最黏人,橘貓最清瘦。所以一個陌生的腳步踏近時,最該先跑開的是較膽小的橘貓。

  橘貓跑開之後,讓羅珍川注意到這雙腳。

  這附近的人都還算友善,所以虎斑貓心無旁騖地繼續吃著,而黏人的賓士開始翻開肚皮,對來者表示著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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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尖銳的高跟鞋,卻對著那隻貓的肚皮,做了些什麼……

  『你看到我啦?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我會找上你的。』然後那女子這樣說。

  接著小羅珍川就永遠活在了恐懼中。

  他沒有看見那個女人的臉,鐵捲門內只看到了小腿和萬惡的紅色高跟鞋。

  「仔細想想,你開在這樣的巷子裡面,你的客群該是怎麼樣的人呢?」踏著黑色高跟包鞋,龐燦的眼神銳利如飛鷹,在空中翱翔著卻能一眼鎖定目標,抓出問題的所在。

  「呃……」梅虔篆摸著自己的下巴,以為大家就會相信他正在思考,殊不知,他在等待答案。

  就如同這個國家的教育,或者放諸四海皆是如此。老師在台上問有沒有人能解答這題的答案,而台下的同學開始迴避目光,老師碰了幾次釘子之後發現這樣問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課程已經很趕了還要複習怎麼夠時間呢?但老師還是會問,可是不到幾秒就開始自問自答。

  「四處都不是商業區,還開在巷子裡,附近也沒有學校或補習班,那客群就是附近社區的居民,或是來公園遊賞的遊客。」久久沒聽見回答,王勝利就接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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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燦挽著王勝利的手在前方走著,轉頭給了他一個欣慰的笑容。

  梅虔篆一個人乖乖地走在後頭,總是這樣的,要不是老師自問自答,就是會有班上比較聰明又愛現的同學自告奮勇。

  他不以為然的努努嘴。

  「平日要靠附近居民來撐起營業額的確很困難,冰淇淋不像三餐是固定消費;假日兩天光靠著公園的遊客賺回平日營業額的價差,你還需要有些主題性或口碑。」龐燦繼續分析道。「要嘛你遷址,搬到觀光區繁華地段,主題餐廳有著聚集經濟的地方;不然就換賣的東西,固定消費的例如說對面的羅珍江便當店,壓低價格,減少不必要的裝潢和花費。」

  說著說著,龐燦指向對面的那家羅珍江便當店。

  王勝利順著望過去,那家店,他曾經整整看一個晚上,雖然有一半的時間,他是偷偷看著某人的。

  「呃……有沒有其他的選項?」顯然搬家或賣其他東西,梅虔篆都不太想。

  龐燦回頭掃向梅虔篆的店面,皺了好久的眉頭,斟酌字句,努力尋找些不太傷人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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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理想化些,有些名店靠著品牌和傳銷依然可以讓人不遠千里而來,不辭排著長長隊伍也必須吃上幾口。這種店,自己就可以成為熱門景點。現在有許多我們稱之為網美店,大多品質普通,噱頭十足,可很快就會走向沒落。如果要走長久的經營,第一我們要先將自己傳銷出去,第二,我們賣的內容必須要讓人念念不忘。」龐燦語氣沉著,字字鏗鏘。「外觀是最好改善的,我們需要一個主題,吸引人的主題性。」

  「我的外觀難道不夠吸引人嘛?」梅虔篆看著自己的店面,內心還是引以為傲的。

  「雜亂。」龐燦言簡意賅。

  「好吧……」梅虔篆有些洩氣。

  「而且你的招牌呢?我要怎麼知道裡面是賣冰淇淋的?」龐燦接下來犀利問道。

  「我想保留些神秘感。」梅虔篆說說有興奮了。「我想讓顧客有種處處都是驚奇的感受。」

  「其實是驚嚇。」王勝利平淡的說。

  「你不如在裡面擺個塔羅牌的攤子,說不定生意會還不錯。」龐燦抬眉說,讓人不太清楚是認真還是玩笑。「算命送冰淇淋,說不定挺賺。算的準些,也能讓人不惜重金、不畏千里也不怕排隊,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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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招牌我改。」梅虔篆放棄爭辯。「不是,你們兩個這樣圍攻我,不太公平吧!」

  「就事論事,對吧?」挽著手的兩人對看一眼,然後相視而笑。

  「梅’s Creamery如何?」梅虔篆把頭卡在他們之間,明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怎麼一直被圍剿或被排除在外。

  「毫無新意。」龐燦點評。

  「有錢賺,如何?」梅虔篆想了很久,發現這個挺有哏的。

  「聽起來像網路上拉人進老鼠會的標語。」這次換王勝利吐槽。

  梅虔篆絞盡腦汁,最後生出一個痛苦的表情。

  龐燦原本沒在意他,只是他安靜了太久,有些不對勁,轉頭看到他的神情後,她關心道:「沒事吧?是傷口又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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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腦子痛吧!」梅虔篆一臉認真的說。

  龐燦輕輕一笑,回道:「怎麼會呢?你又沒腦子。」

  光是選定主題和討論店名就花了一整天,王勝利感嘆著創業果然很艱辛。

  特別遇上雷隊友,更是艱辛。

  梅虔篆已經出院兩天了,龐燦按照約定抽空來看了他的店面,然後死了很多腦細胞。

  深夜時分,他們才從店面裡出來。

  「小心安全。」王勝利交代道。

  「放心,就算有什麼,我願意再捱一刀。」梅虔篆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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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之後,當然不太可能再讓他去睡公園,龐燦也就認了,反正她獨居一人,房間有數個,空著也是空著,就讓他借住了。

  「勝利,你也是。小心安全。」龐燦依依不捨交代道。

  「走吧走吧!」梅虔篆硬生生插在他們中間,用肉體阻擋著他們的視線。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王勝利的世界又安靜了下來。

  他以前是很享受安靜的世界的,所以他會一個人關在畫室裡面,不畫完就不出來,吃飯睡覺甚至不會想上廁所。

  現在這種安靜是最可怕的。

  好無聊,他必須自己面對這種無聊。

  沒有繪畫之後,自己剩下了什麼?空虛、寂寞?心裡像是有個空洞,從來就填不滿,只是之前可以沉溺在藝術之中,假裝那個坑洞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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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流連在深夜的酒吧,或許尋個一夜情,或許可以暫時的填上這個空洞……不過,他知道是徒勞的,誰都填不滿的。

  他丟了什麼東西,卻忘記了。所以找不回來。

  既然是徒勞,那他懶了。

  就回家睡個覺,睡不著就把自己灌醉之後再睡。

  王勝利家不近,從這裡搭計程車,是可以打個瞌睡的距離。

  這讓他突然想起,那個瘋魏銘,在他們剛見面的時候就將他上銬,還靠在他肩膀上睡覺,口水很殘酷的毀了他的白襯衫。

  他想靜靜,於是一路走回家。

  午夜的街燈,照著他孤單的身影,映成千百個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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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跟蹤了。

  其實並不難發現,只是王勝利太專注於自己的世界,敏銳度降低了太多。

  接近家裡社區的時候,他才猛然感受到有什麼正在逼近。

  會不會是他神經過敏了呢?經歷過這種凶殺案,還曾經在現場,有這樣子的副作用也並不奇怪。

  只是每當他假裝不經意地回頭看,都沒看見什麼,可仍可以感受到那種灼熱的視線。

  像是獵物被盯緊的感覺。草原上的羚羊會因為風吹草動而暫時抬起頭來四處確認狀況,可他沒見到躲在暗處的獵食者,於是繼續放心地低頭吃草,下一刻氣管就被咬破了。

  這也讓他想到魏銘,那個瘋子。

  又或許不管遇到什麼,都會讓王勝利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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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他那個專注盯著獵物的神情,要是他還能這樣看著王勝利,不知道王勝利心裡會是害怕還是喜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