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白雪之下的安魂曲
始まりではない、終わりではない。
25年前石油大亨一家為了逃避徹底的環境破壞,帶著管家、醫生以及太太的朋友來到地下,建築起宮殿一般的生活。他們認為只要維持秩序與優雅,外界的混亂便不會滲入,過去的苦難彷彿不存在。直到一名與家人流離失所的女孩來訪,讓大亨造出的「理想生活」,開始崩解。
然而在這井然有序的美麗幻象之下,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與空洞正悄然滋長。
當傲慢與樂觀覆蓋在不確定的地下世界
以《殺人一舉》和《沉默之像》聞名的約書亞奧本海默,一向擅長以極度冷靜的鏡頭凝視人性與權力的荒謬。在《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中,他將鏡頭從印尼大屠殺的歷史現場轉向末日寓言,但主題依舊──人們如何在「自認為正確」的制度下,延續暴力與逃避責任。奧本海默沒有拍出末日的災難場面,而是讓我們看到「災後的人類」,如何以自我欺騙延續文明的幻象。地底宮殿中的居民透過華麗的儀式與表演抵抗不確定的未來,他們唱歌、舉杯、談美學,好像只要維持精緻的姿態,就能隔絕恐懼。這份假象的安寧,是以「不提及外界」為前提的沉默契約。每個人都成了自己角色的囚徒,在編排好的對話裡輪番演出。但當女孩闖入,那個「他者」的存在打破封閉的和諧。她的氣味、她的故事,讓人們意識到他們所逃避的現實仍在外頭呼吸。此刻,觀者看著神情慌張的女孩才意識到,《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不再只是一個關於末日的故事,而是一場對「烏托邦想像」的徹底審判。我們所謂的幸福,是不是只存在於排除他者之中?人活著的彈性、適應性與價值又該在何處呢?
以家庭作為微縮的威權社會,以烏托邦作為控制的極限
這個家庭的日常,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訓練。他們定期演練火災逃生,模擬災難情境,讓「恐懼的秩序化」成為安全的基礎。他們的語言中充滿冷靜的指令與高尚的用詞,餐桌上不容爭辯,笑容也必須得體。奧本海默在這些細節裡,勾勒出一個縮影式的威權社會:一個以「保護」為名的監控體系。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以及生命故事該如何展現。這樣的控制讓生活顯得安穩,卻也抹去了真實的情緒與慾望。於是,他們一邊歌唱,一邊掩飾著對自由的渴望;燭光搖曳的時候,他們舉杯慶祝的不是生命,而是「仍然活著的假象」。
女孩的到來,讓這個權力結構的裂縫終於擴大。她的存在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他們逃避的罪惡。那是以文明與資本之名構築的逃亡,他們的自由,是建立在自私與毀滅之上。奧本海默在鏡頭語言上延續他紀錄片時期的冷峻節奏,鏡頭長久停留於靜止的臉孔,讓觀眾不得不直視人物情緒的缺口。在那些白雪覆蓋的場景裡,我們看見一種極端的寧靜:沒有爆炸、沒有災變,只有空氣的凝滯與呼吸的微弱。世界的崩壞並非喧囂,而是逐漸靜止,就像一場看不見的滅絕。
《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既是末日寓言,也是一首冷冽的安魂曲
地底宮殿的設計幾乎俱全,更是有許多穩定與美的象徵事物。例如紅酒、鏡子、音樂、蛋糕。這些事物,最終在奧本海默的眼裡都成了腐敗的暗喻。紅酒被描述為「永不變酸」,但那也意味著它失去了時間的流動;蛋糕被限定只能由某人製作,這種「制度化的甜美」正是烏托邦最殘酷的邏輯:當秩序凌駕於生命之上,美感便不再是自由的產物,而是被權力規訓的形式。但是在這個極度控制的世界裡,唯一流動的,是歌聲。奧本海默以歌唱讓講不出口的傷痕與美夢交織無遺。每當他們唱起歌,恐懼、欲望與空洞才得以短暫流出。那是人性最後的呼吸,一種在系統縫隙中仍想掙扎的溫度。最後奧本海默沒有給出結局,因為世界本就沒有真正的結束。他讓觀眾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逐步窒息。我認為或許所謂「末日」並不是某一天的崩潰,而是當人類再也不願感受現實的那一刻。
電影更讓我們直面一個令人不安的真相:當傲慢與樂觀覆蓋於未知之上,當文明以安全之名築起高牆,世界早已結束,只是我們還活在它的回音裡。
ユートピアって世界のおわりとして最適な行き先とは限らない。
本片將於2025年10月9日由 #東昊 發行全台上映,感謝試片邀請。
(圖片來源: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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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觀看:約書亞奧本海默《殺人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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