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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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的作文,是看圖說故事,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要把圖片裡一家人做的事情,從黑白線條變成文字,雖然入學前認得許多國字,要寫的時候還是通篇注音符號,那次體驗很快樂,原來把一家人做的事情寫出來很有趣,當然,我也很納悶,為什麼我寫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做的事情,和我家裡真正發生的事情不太一樣。大家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都是在做這些事嗎?

雖然我也不是太煩惱的寫完了,老師卻完全看不懂的樣子,她把我喚到她的桌邊,告訴我標點符號要怎麼用,說話換氣的時候就要用逗點,講完一句話的時候就是句點。

我很喜歡句點,因為是一個圓形,逗點我看起來不是很喜歡,因為要用鉛筆先畫很大一團黑點再拖出尾巴,比例很懸殊,我不喜歡逗點,但是說話要換氣。

我不記得老師有沒有把我第一次寫的作文讀出來給同學聽,但是我就是對寫東西發生非常濃厚的興趣,我想要快點再練習幫文字換氣,也想要快點多寫一點國字,不想要看起來是注音符號的紙張。

後來上了二年級,我過著嫉妒幼稚園時就認識的舞蹈班同學總是和老師很要好,我記得小一的時候唱國歌,大家都朗朗上口,我卻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本來上小學前就認識的同學,我睡覺的時候給自己說的睡前故事都幻想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的同學,其實好像滿陌生的,因為她們都在同一個幼稚園上學,而我在一個每天都假裝肚子痛不想吃飯,或是把飯倒給鴿子吃,姑姑就是我的老師,大部分時間都滿任性情況下,學了兩個國字「玫瑰」的托兒所終結幼兒時期。

總之,我好像不知道怎麼交朋友,但是我真的很羨慕可以參加各種比賽的同學,可以被老師誇獎,或者拿個不錯的成績,別人的爸爸媽媽好像都會為自己的孩子高興。哥哥很常上台領獎狀,我在三年級的時候,總算開始拿到第三名的成績,鄉下的競爭很可愛,就是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真的很在意,因為我的爸爸媽媽好像都搞不清楚我在學校做什麼,倒是哥哥的班導師跟我說:你是不是很喜歡吃麥當勞,每次都要拿第三名?爸爸常常跟別人提起哥哥的功課很好,但是我很普通,就是很普通。

我自己會在山裡面採花和玩耍,除了媽媽帶我一起去舞蹈教室以外。舞蹈教室裡面有很多書,應該是格林童話,有一些善良的女孩子遭遇悲慘的命運,仍然遇到生命中的王子,開開心心的結局那種。

然後那時候的小腦袋除了穿上舞衣會有自以為炫目的光榮感以外,我會想要努力的事情竟然是想參加作文比賽;有時候因為沒有人想去參加的比賽的,什麼書法、水墨畫、寫生的會有我像我這種就算是炮灰也不可惜的參加機會以外,我真的好想試試看作文比賽,我總是被排在第三或第四個參加的順位(就是老師會說好可惜喔,還是下次再派你去好了),但是我也好喜歡她們寫的東西,好想和她們一樣,在走廊上看她們的作文,我也想被這樣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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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好像如願以償了,因為我是志在參加不在得獎,就是享受過程那一派的,以致於所有的國語文競賽不管在哪個層級都是第二或是第三,然後我就一直看到家人失落的表情,寫生那種炮灰心態去玩拿了一個小獎,被逼著去參加的演講和朗讀拿了一些二獎,作文也是一樣,總之不管是我喜歡的不喜歡的,積極的還是隨性的,就是那個位置,也沒什麼關係,現在想想自己知道哪些事情很努力就好了。

但是大人的似乎看法不太一樣,要跟哥哥比,要跟親戚的孩子比,要跟鄰居的孩子比,但是我過的好不好,其實我不知道要跟誰比,我的同學裡面,有些人的家庭隔代教養,有些人的家庭單親,有些人的生活不太穩定,我明明就沒有什麼好比的,不缺吃穿,該怎麼樣的表現都是很應該的,在別人的眼中,我的爸爸是家長會的委員,通常好像是家境好的暗示,學校的各種儀式,爸爸都很有干涉的意願,我得到的每個機會都是一種庇佑,我努力爭取的在別人眼裡也是家人的庇蔭,我躺著就掉下來砸在頭上的機會也是家人的話語權,我在學校跌倒了,主任被爸爸臭罵一頓,我總之就是師長們眼中的麻煩學生,離我遠一點比較好,放學點名的時候最好要看到我在隊伍的裡面,不然老師就在全校的面前確認我在不在場,我的打扮被學校的老師鄙夷,他們說醜人多作怪,同學也是這樣說,我的小時候十分尷尬,表現的好是家長的威力,沒有表現不好的,我並不真的知道我在幹嘛。

或許知道吧,我放學的時候不太喜歡回家,留在學校和同學們玩耍,玩得像沒有家回的孩子一樣,等到傍晚媽媽才會騎車到處找人,那時候的我,其實也被女同學討厭著,大概就是一些不知檢點的批評,那時候的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哥哥拿了縣長獎畢業以後,我就開始被盯著該拿什麼獎了,我已經忘記結果是什麼了,我只知道爸爸好像斡旋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的世界該變成怎樣才算是我可以決定的,沒有朋友,但是看起來我是很幸福的那個,不缺吃穿,雨天有轎車接送,足夠用的零用錢,還有一個大家都覺得滿漂亮的媽媽。

這是一個流水帳,也是我讀了「拖延心理學」以後,讓自己去找出關於拖延心態背後是來自什麼原因,這本書裡提到幾種拖延性格的養分,包含完美主義,或是害怕成功,當然有一些原因是混合的,我只是借題發揮,因為這本書也談論到學習和成長的過程中,或許有些我們沒有察覺的事情深深影響著自己。如果我們試著指認出來,或許就可以早一點擺脫。

事實上,我知道我不適合參加作文比賽的原因是,我常常不被題目束縛,只把自己想要說的東西想辦法寫出來,即便我上了國中,每次寫作都寫的不耐煩,會在最後寫上「一言難盡」再畫上我從小最愛的句點,國文老師用紅筆在文末告訴我,不要這樣用成語草率結束,把想說的說完才行。

然後我就刻進心裡了,我知道白紙是溫柔的,不管自己有多少想法,他都會讓我說到毫無保留為止。

一開始,我就是想要告訴你,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寫字呢?我寫字的時候真的很快樂,難免我也開始擔心沒有人會像白紙一樣讓我傾訴,所以我才一直想辦法,讓這個世界容得下我的努力。我想要讓人知道,寫下來的東西或許會變成污點,或許會變成鼓勵,或許我也常常後悔,或許我也不能一一面對,但如果這就是我要走的必經之路,就會再勇敢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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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跟自己說,不要覺得自己跟別人多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自己的脆弱,自己的過去可以自己典藏,但我終究是一個寫故事的人,如果不真實不能寫,如果不是我不準消費,我試過絕口別提,省得尷尬,但或許,也因為我不特別,發生的往事並不獨一無二,一定也是某個人心底的故事,所以才會變成一頁情書,給你。

或許你也是一樣,很努力的證明某些屬於自己的天賦,只是沒被自己期待的方式回應,可能我們把世界太理想化,或者我也理解,如果不是一番掙扎,我們都沒能破繭成蝶。不要擔心自己太用力,不是每個人都會對你冷言冷語,沒有用盡全力往前走就不會知道你該遇到的人也正在路上,總會有知音,總會有懂你的人像我的白紙讓我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