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時間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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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幻燈片,一幕幕換著你熟悉又不熟悉的內容。」

清雪站在船頭想起曾經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眼前的景色也像幻燈片,雲來雨去,屋瓦越築越高像是要抓到天,人的執念真是強大得可怕,卻又可笑。

腳邊一陣騷動,是剛剛撈起的愚蠢女孩醒了,明明一開始像是刺蝟刺向所有人,現在倒像個嬰兒般窩在別人懷裡,又是個矛盾的孩子。清雪想著,同時轉身拿了個鋼杯,倒滿熱可可冒著甜甜白煙給了她,後者則從溫暖的懷抱結界裡起身,接下鋼杯。

「好甜……」

「喝久了就不會覺得了。」清雪直視前方,少了先前的怒氣,在天蔚眼裡是個清新脫俗充滿智慧的女性。

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決定試探性的詢問眼前的人。「我叫天蔚,你是誰?」天蔚又喝了一口可可,甜到擠出雙下巴。

「不用知道我是誰,從現在開始,你要知道自己是誰。」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天蔚變得急促「況且我不知道你是誰,我要怎麼稱呼你?姊姊?阿姨?伯母?奶奶?」後面兩個稱謂在說出來的當下便意識到,自己又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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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重點錯了,不過沒關係。我覺得奶奶這個稱呼很好。」

可可突然像噴泉從天蔚口中噴出,那瞬間她的思考和動作都卡住,無法理解自己的衝動轉化成更無法理解的回應,這一瞬間一直延伸成靜默。

或許過了幾分鐘或是一小時,兩人望著遠方的景色彷彿幻燈片,像是嘲笑時間失去意義一直變幻,天蔚的目光卻沒有停止追著。

「很美吧!」不溫不火,天蔚才發現這個人的聲音好溫柔,不是細細柔柔的那種,是種很沉靜、不快不慢又很堅定的,誇張一點就像直接觸碰心靈的對話,天蔚覺得只要再多聽一句,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惜。

「奶奶,我們為什麼不靠岸?我還有事情要做。」

「那種事不重要了。」

聲音溫柔有什麼用,內容也太讓人惱火,還一臉淡然,天蔚聲音又調高音量說:

「為什麼不重要?妳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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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蔚是吧!妳,從一開始就像刺蝟一樣,能不能靜下心好好說話?」天蔚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強大的威嚇感嚇得一愣一愣,趕緊閉上不受控的嘴,怯怯眨眼。

「這是一條時間河,在妳暈過去前就知道了。但還不清楚這條河的運作原理,相信妳也發現在水裡並不會濕也不會冷,因為在那裡的不是『水』,而是『時間』,我就幫它取了個名字『時間河』。而且這一路上都沒看到其他的船隻,妳不好奇嗎?明明是個問題兒童。」

天蔚趕緊對清雪搖搖頭心想,光想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怎麼會注意到什麼船。後者卻誤會成是對沒看到其他船隻搖頭的回答,小聲清了喉嚨就接續著說下去。

「這艘船是很久以前打造的,船主確切是誰其實我也不清楚,總之船主在生活之中過得很不如意,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容下他,可船主生活的那個時代有很多事無可避免,他就一直過著內心糾結又想躲起來的想法在人群中生活;最後他決定要逃離原本的生活,只是偌大的大陸下又能逃去哪?於是他散盡畢生積蓄造了一艘船獨自生活在上面,起初他很快樂,為打造了自己的容身之處感到無比的快樂。

漸漸他發現就算想自己一個人生活,卻是很困難的,更幾近於不可能,船上的存糧不足就得下船補給,補給就得和人們再次接觸;所以他開始改造,把船上改成能維持最低限度的自給自足,就這樣他又自己生活了很久。」

清雪的手指滑過船體,光滑有條理的木紋從指尖傳來,彷彿昨日的陌生又參雜著數年熟悉的溫度,可可的香味也是,她一邊陳述著過去也一邊懷念著現在,自己的未來迎來了轉折點。暗自想著停頓了一下,轉頭卻發現眼前的女孩眼神直勾勾盯著河以外遙遠的山脈變化。

「妳有沒有在聽?」

天蔚眼前一陣白,清雪米白的襯衫搭著同色系的直筒卡其褲,一身清爽又不失俐落地擋在自己和山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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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她在內心驚呼著。順著米白的摺痕向上看,意料之外沒看見任何慍色,是一抹淡淡的微笑,但好像又有點不一樣,更像是無奈的那種表情,這時天蔚把剛才飄離的心緒全拉回來,仔細看進清雪淺棕色的瞳孔裡。

「之後那位船主在長久的時間下隨之老去,他又開始感到恐慌,再次感覺世界容不下他,因此他開始拼命的划船,想盡辦法加快速度,船主認為只要穿越時間那就能活得更自在,最後他也成功了。

當他成功把水划成時間時,他雀躍地在船上跳上跳下,揮動著雙臂恰好超出了船身外,左手馬上爬滿皺紋與斑點,看起來就像是80歲的皮膚,但握緊拳頭才發現連同力量也消散了,船主讓這裡的一切超越了時間,卻無法再回到原本的世界。

一天,他說自己站在甲板上凝視這片了無生氣的景色,凝視了很久,他決定下船只留下一本雜亂又厚重的日記本。」

聲音停了下來,天蔚見清雪摩挲著一本又厚又舊又黑一眼就可以認出是剛剛她口中的那本日記,眼底盡是自己無法理解的滄桑,連臉頰上的笑都淡了。

其實奶奶是個肌膚、姿態維持得很好的中年女性,穿搭看著也舒服,身上還聞得到清清的佛手柑味。天蔚認真地一項一項分析眼前的人,在分析著香水味失神的瞬間,那本日記突然被實實壓在手掌裡,手指傳來老舊封面的觸感,上面沒有一點灰,連老紙的味道都沒有。

「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會沒人知道這麼偉大的發明?」

「偉大?等妳看了日記就會知道這是多麼自私的事,而且一點後悔的機會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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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

「沒有人知道船主最後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只從日記中知道他決定下船了;後來又有人上了船,又下了船,反覆不歇。之後我也誤打誤撞上了船,本來希望不會有人再上船,才做了個禁止進入的告示牌在路上,而妳卻傻乎乎的闖進來,想來我自己設下的責任也該放下了,這麼久了,我也該為自己做點什麼了。」

清雪一直用沈穩的聲線,描述著天蔚聽不懂的世界,讓她眉頭皺得像深了根,卻在一瞬間潰散。

眼前的人縱身一躍,沒有水花,沒有聲響,只有如同粉塵的東西消散在空氣中,這一幕像打了天蔚狠狠一巴掌。

「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