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與女 (下)
他知道了她平常的樣子了。不修邊幅,死氣沉沉。
她不知道其實,平常她就是這樣了。星期二,上架書時,她發現他注視著她。她該換位置嗎? 「你知道野薑花可以吃嗎? 」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愣了愣,「 內灣有 。」 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個。這個給妳。他發現他拿了一袋東西。這是從內灣買的。心中如死水般的,如泥沼般的。兩眼的世界,如灰白般的,如死城般的。雙手的中心,如空心的空氣,如抓不到形狀的流沙般的。一切的一切,瞬間她的鼻子聞到的是,野薑花的香氣。
不對。真的是野薑花的香氣。
「謝謝你。」
「不客氣。」
「那天繳費,你怎麼沒有認出我啊? 」
「喔? 」
她思索著該用什麼藉口。「有點趕時間沒注意到。」
「嗯,原本我要跟妳打招呼的,但是妳匆匆忙忙的。這野薑花蛋捲是我昨天去內
灣玩買的。」
「謝謝你。」
「不用客氣。算起來,我們一起上架書本,也有三個月了吧。」
「嗯,好像是。」
「你知道嗎,文學也可以很簡單。你看現代詩就是這樣了。」
「嗯,我有時候也是這麼想。」
「有時候? 」
「對,有時候。」正要問原因時,兩人才注意到有打擾到讀書的學生了,止住了對話。
到了閉館時間。走向門口的兩人,兩種不同心情。她想,現在呢?所以剛剛的談話是?
他想,晚餐該吃什麼好呢? 卡滋的貓砂早上記得清理了嗎?
突然,他注意到她疑惑的眼神。 「你喝酒嗎? 」「什麼? 」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意麵喔 ! 」
正當他以為自己多事要放棄時,聽見了她的回答。「好啊 ! 一起去吧。」
她思索著自己這樣算是跨下一個步伐嗎? 他是善意的嗎? 好玩的? 認真的?
隨興的?
到了麵店,他見他埋著頭吃麵,「妳為什麼這麼喜歡針織衫阿? 」
狐疑著這問題的意義,「因為好穿。」
「原來如此阿。」
「那妳為什麼一直觀察我啊? 」
直球! 他怎麼知道,就算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問呢? 我太輕浮嗎?
「有嗎? 」
她淡淡的回答。 他輕笑著。 而看著他的笑,她疑惑著。
「妳喜歡貓嗎? 」
變化球! 為什麼他突然提到貓咪? 「怎麼會問我這個呢? 要認真說的話,沒
什麼特別感覺。」
「原來如此。」
句號!
內心不停淡淡的做總結。但是,心情的起伏還是騙不了自己。多久,有多久沒有好好跟人聊天了。如果這算的話。
「你知道貓咪看向天空,也是灰色的嗎? 」
變化…,阿算了。她不想再想這麼多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
「因為阿,貓咪抬頭望向天空時,跟妳一樣是看著灰色的天空。」
「妳每天早晨注意到的貓咪,望向的天空阿。」
「原來如此。」
「感覺妳滿孤僻的。」內心刺痛著的,剛剛的湧上心頭的活水,似乎像是沙漏,
好快得好快的流掉。
「但是我也是呢 ! 」
「回家,上班。餵貓,看書,上架書。回家,看書,看影片。」
「妳呢? 」
遲疑著的,「回家,寫寫字,發呆,看夜裡的都市夜景,發呆,上架書。」
「哈,上架書,我們的共通點呢。 為這個共通點,我們用茶來乾杯吧! 」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想要更靠近他一點。一邊,喊著乾杯 !
睡眼惺忪的起床,看看時鐘,才六點。身邊也沒有多一個人。她在想什麼啊!
前一晚忘記放下的窗簾,讓陽光透了進來。她看到她在陽台放的綠色植物,閃著光芒。梳洗一番,弄了吐司。翻閱了借來的書。看著時間差不多,就出門了。
「早阿! 」
「早! 」
「昨天的麵不錯吧? 重點是那家的紅茶! 」
「嗯,都好吃。」
「對吧。」
「今天很多書是科學的。」
「對耶! 」
「可惜了。昨天很多古代的遺跡的借閱書籍。」
「妳喜歡古代遺跡? 」
「算是有興趣。」
上架著,然後來到中午,書已經差不多沒了,今天他是來上架半天而已。
坐在圖書館外面的椅子,吃著便當的她,發現他坐在他的對面。她不敢說自己沒有被影響,她是期待著的,相信著的。但是也害怕受傷。
「妳中午都自己帶便當阿? 」 「有時候。」 「其實我覺得妳很適合穿洋裝。」
可是我算胖耶,她在心裡想著。 「 或著在頭上夾個髮夾。會有活力一點。」
「嗯,你確定? 」「對,應該是會更有精神。」「我趕著去上班了,下次再說囉。」
「拜拜! 」
「拜拜! 」
早晨降臨。昨天她睡得很安靜,很平靜。停好車,看著不遠處貓兒,她抬著頭,她也跟著抬起頭。 「貓望向天空時,跟你一樣是看著灰色的天空。」
昨天,她在日記下寫下了自己對於他的行為的想法,猜測。最後把那一頁撕掉。
那天晚上,久未連絡的朋友打給了她。她也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家人。一直以來,她害怕自己的孤獨被人看穿。但就在昨天,她想通了。被看穿又如何。她想起媽媽的那句話: 累了就回家吧 !
到了圖書館門口,看到他輕輕微笑,不刻意,友善自然。
又一次敞開心胸相信人的自己揮著手,「早安! 」,她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