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幻影晨天-風的過往17-2
那時，風年僅十二歲，揹著與他差不多高的鐵劍，臉上沒任何表情，眼神充滿冷漠死寂，彷彿是毫無生命的洋娃娃。
鐵劍上頭有許多密密麻麻的老舊痕跡，卻沒失去它原本的鋒利，可看得出持有者的用心。
「懇請師父讓我下山。」風抱拳央求著。
聞言，他轉過身去，臉上露出微笑，「為什麼想下山？」
他外表年輕清秀，肌膚白皙透亮；擁有一頭淡紫色的長直髮，髮尾略帶捲；性情溫和，始終都保持笑容。
除了笑容，風從未見過師父有其他表情，只知道他個性迷糊，不忍殺害小動物，這樣懦弱無害之人，竟然是人稱劍聖－－亞斯．維爾斯。
「我想下山歷練…還有尋找凱殿下。」
自從受傷被救之後，風不曾踏出闇沉高峰半步，對現今局勢不了解。如今，他總算得到半弦月術，是該時候挺身而出。
「風兒，現在還不是時機。」亞斯彎下身，將雙手放到他的肩上。
「就算時機未到，我還是要下山。」風相當堅決地說。
亞斯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所謂的時機…是指你的心。」
「心？」
「當初照顧你的時候，你就像失去靈魂，沒有任何的喜怒哀樂，心更是受到嚴重的創傷，完全將自己封閉起來，不願說話也不願吃東西，只是呆呆地坐著…」亞斯摸他的頭。
「這跟時機有什麼關係？」
「我教導你的劍術與自心息息相關，倘若你沒有找回自己的心，就無法發揮到最強大。」亞斯疼惜地看著他，彷彿父親關愛著孩子一般。
「師父明知道我失去心，為什麼還要教授我這種劍術！」風提高音階地吼著。
「風兒，你靜下心來聽我說，很多人認為拿劍就等於會使用劍，那只不過是耍劍罷了！」亞斯細心解釋，「當初第一眼看到你時，打從心底認為你資質稟賦，所以不希望你只是學習普通劍術，而是將畢生的絕技教導給你。」
風別過頭去，「我還是不懂…劍術跟心有什麼關聯…」
「可別小看這個“心”，透過它能發揮潛在的力量，讓劍術變得茁壯強大。」亞斯將雙手放到風的臉頰，輕輕地將他的頭轉正。
「還是不懂…」風微抿著嘴，視線飄向地上。
看到風仍無法諒解他，便不厭其煩地繼續解釋，「風兒，你知道歷代以來的君王劍術為何會如此強大？」
「為什麼？」風將眼睛轉回亞斯身上，一臉興趣盎然的模樣。
「說起來，他們也算是癡情種子…他們有深愛的人、保護夥伴之心、憐憫人民之心，倘若失去其一，就不再是最強大的。就像伊祐陛下他…」講到一半，亞斯嘴角開始顫抖，再也吐不出半句話來。
師父的表情，是風以往所沒看過的，那是比悲傷還要更悲傷…
風不忍師父繼續陷入哀戚之中，只好隨口附和，「我知道了，師父。可是…我還是想下山。」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再阻止你。」亞斯輕搖著頭，隨即臉上又露出淡淡的笑意，「不過你必須通過一項測驗才行。」
「好。」
「風兒，跟我走。」亞斯提著兩盞油燈往門外走。
走出小屋，整個景象都變了，四周全是古老的巨樹，高可參天，樹葉呈現金黃色。
更往裡頭走，地面佈滿盤根錯節的樹根，毫無平坦可言，有時還會遇到陡峭的地形。濃密的樹蔭遮掩所有陽光，讓整座森林顯得更加陰森恐怖，有時能聽見雜草被撥動的聲音，卻不見野獸的蹤影，更添加一份詭異的氣息。
不過這座森林對他們來講，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也許是長年居住在此的緣故，早已習慣野獸的習性與動向，只要不侵犯他們的領域，牠們也不會無故傷人。
走了一段路程，眼前出現高大的奇異山洞，風對這陌生地方感到相當訝異，想不到生活這麼多年，卻從來不知有這種地方。也難怪闇沉高峰沒人敢闖進來，很多地方都十分相似，只要稍有不留神或不熟悉之處，恐怕一輩子會在原地打轉。
「風兒，我會在這裡等你。」亞斯將其中一盞油燈交給風，「你進去沒多久，就會遇見三岔路口，而你必須走右邊那條。」
「我知道了。」
當風進入前，亞斯再叮嚀一次，「風兒，千萬要記住！不要走錯，是右邊那條。」
「我知道了！」風回頭看師父一眼後，又繼續往前邁進。
更往裡面走，原以為洞穴內會漆黑無比，想不到卻極其明亮，風吹熄火，才發現明亮的源頭是來自於牆壁中夾雜的礦石，它散發出來的光芒溫和不刺眼，猶如冬天的煦陽。
不久，風便看見三岔路口，不知為何？隱約感覺中間跟左邊的洞口正呼喚著他，雖然氣息很微弱，幾乎快消失殆盡…
他甩了甩頭，認為是自己幻覺，又繼續朝右邊洞口前進，這次不到幾百公尺就遇到奇特的拱門，門外還圍起一條粗繩索。
風橫跨繩索往裡面窺看，沒料卻被一道銳利的爪子襲擊背部，爪子力道過大，整個人撞飛到不遠處的地上，所幸背部有劍擋著，才不至於受重傷。
風趕緊站起往後一瞧，瞬間不禁皺著眉頭，發動攻擊的竟是隻奇特的動物。模樣是棕黑色的熊，擁有一尺長的蓬鬆柔軟尾巴，頭上長了一對彎角，並用兩隻腳走路，眼神充滿凶神惡煞，還不時露出尖銳牙齒。
風拔劍做出攻擊動作，而熊似乎明白他想做什麼，站在原地不敢撲上去，看牠如此有靈性，風也不敢輕舉妄動。
彼此對望許久，風不打算繼續耗下去，快速發動攻擊，想不到牠完全不受身上贅肉影響，輕而易舉地閃躲開來，並趁機發動連續攻勢，每招都準確且凶狠地直中要害。
剎那間，風的身上迸出無數條血痕，他閉上單眼、咬緊牙根忍耐，死命地握著劍柄，即使痛得顫抖也不願倒下。
他絕對要下山！
找尋生死未卜的凱殿下…
在無計可施之下，風採取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但身上的鮮血不斷隨著劍身滴落，不了多久，整個地面被渲染成一片血紅，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
風的眼神帶著倔強與執著，隱約還夾雜令人恐懼的寒氣，讓牠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開口說話。
「小子！你為什麼如此堅持？」
風兩眼緊盯著熊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熊會說話？
「不要懷疑，就是我在跟你說話。」
「原來你還會說話。」
「哈哈…我當然會！」牠乾笑了兩聲，彷彿在嘲笑風的無知，「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為了除掉你。」
雖然師父沒指示他來這裡的目的為何？不過八成是為了解決掉牠。
「你的口氣還真大－－我都還沒向亞斯討回被關在這的怨氣，現在又闖進個混小子來撒野。」牠憤怒地吼著，還露出尖銳的爪子，雙眼凶狠地瞪著風。
「你一定是做了什麼壞事，才會被我師父關起來。」風不疑有他地說。
「沒有、沒有…我根本什麼事都沒做，都是那些魔妖…都是他們害的…」牠把雙手放在頭上，發瘋似的大吼大叫。
剎那間，牠碧綠色的眼珠變成火紅色，失去該有的理智與靈性，牠漸漸將手放在地上，變成四隻腳走路，嘴角還不時流著口水，隨後眼神一閃，完全將風當作獵物般快速衝上去。
當牠要撲上來之際，地面突然搖晃震動，這一震，讓闇沉高峰裡的所有野獸鼓譟哀鳴，不安地亂衝亂撞；就連花草樹木也快速凋零枯萎，沒了生氣。
看到這，亞斯當下明白是“它”所發出來的，待會只要震動停止，這裡又會立刻恢復原貌。
不久，當震動一停止牠也停下動作，用很奇怪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像似的，風狐疑地收起劍，本想走向前一探究竟，沒料卻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是誰…？
意識模糊當中，風感覺身體輕晃著，似乎被人揹著。
這種溫暖且熟悉的感覺…
風緩緩地清醒過來，輕聲呼喚著，「師父…」
「你醒來了啊！」亞斯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我怎麼會在這裡？」
「是小釉抱你出來的。」亞斯笑著說。
「小釉？」風感到困惑。闇沉高峰不就只有他跟師父兩人？怎還有別人？
「就是牠。」亞斯將頭轉到左前方。
風隨著亞斯的方向看去，瞬間驚訝到講不出半句話，想不到牠就是小釉…
半晌，風抑不住心裡的疑惑，「你為什麼會救我？」
「你是我的小主人啊…」小釉高興地搖著尾巴，連眼睛都變得水汪汪的，那溫順的模樣跟剛才的凶狠完全是天差地別，「幸好結界的繩索因震動而掉落，不然我還沒辦法將小主人抱出來。」
「小主人…？」風錯愕地看著師父。
「小釉誤以為你是凱殿下…不過最好別讓牠知道事實，要是牠再發瘋，這回恐怕就很難制止牠。」亞斯表情有些為難，用彼此之間聽得到的音量說話。
「小釉認識凱殿下？」
「應該是說，小釉是伊祐陛下馴服的神獸，但礙於某些因素，與我居住在闇沉高峰，當伊祐陛下遇害，牠受到刺激想殺死所有魔妖…我沒有辦法，才只好將牠關起來。」
「原來是這樣。」
「你們在說什麼啊？」小釉刻意放慢速度與亞斯保持平行。
「沒什麼。」風與亞斯相當鎮定地異口同聲。
小釉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走在前頭。
好幾次風都想開口，但話總是卡在喉嚨便講不出來，眼看快到小屋，風才鼓起勇氣問，「師父…請讓我下山好嗎？」
亞斯沉默一會兒，才緩緩說出，「既然風兒想離開，我也不為難你。」
「謝謝師父。」風滿是驚訝。想不到師父竟然會答應，依照平常的個性，只要沒達到他的要求就沒得商量。
「不過，有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
「什麼事？」
「風兒，我希望你能找回自我，並且找到你想保護的人。」亞斯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了…」
風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但為了不讓師父操心，也只好答應。
「千萬記住！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遇到任何困難歡迎回來…」亞斯慈祥地看著他。
「我會的。」風將臉輕靠在亞斯的背上，這是他撒嬌的方式。
「什麼！小主人要離開這裡？」小釉衝到風的旁邊，一臉受傷的模樣。
「嗯。」
「我也要跟小主人一起走！」
「不行，我不能帶你。」風堅決反對。
要是被發現他不是凱殿下，恐怕會被碎屍萬段也說不定，再者，他是到下山歷練並尋找凱殿下，帶著小釉會嚇壞所有人吧！
突然能理解，為什麼沒讓小釉待在皇宮，牠簡直是未爆彈…
小釉像孩童般任性又吵又鬧，「我不管…我要跟小主人一起走！」
後來，他們聯手灌醉小釉，然後風以百米速度衝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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