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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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該幫自己取個代名,隨手摸著窗戶旁的植物,是否該用它的名字來當代名?

但,但它又是什麼名字?

懶得細究它的葉片大小、形狀,細細地摸搓葉片良久,想起紅頭髮的安妮;穿著簡單的衣物,雙手慎重提著她唯一一隻行李箱,認真的介紹自己叫安,小心翼翼地提議,如果可以加個E結尾的名字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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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當安還是安的時候,她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她有沒有默數過夜空中的星星,有沒有輕輕點過雨後的蒲公英,還是欣羨過自草叢蹦跳而過的野兔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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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沒有曾經覺得黑夜像黑得無法再有晨光?

她有沒有看過別人攜家帶眷,父母親小心呵護著幼小的孩子上了馬車,然後,安有沒有輕輕撫著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說:還有呼吸真是太好了!還有一口水還是一口麵包,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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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安吧,那個沒有E的結尾,那個好像不再期盼有希望到來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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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她的父親,曾經乾乾脆脆就把四本一套的小安妮遞到她手裡,她父親沒有過問過書的內容,就像是買書就盡了父親的職責;就像安的母親,她生長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能給她女兒最大的教育就是不停的買書,聽說那是至大的奢侈在安母親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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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零食,沒有全家吃頓大餐,沒有假日出去玩玩,她只是不停翻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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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翻著書,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曾經覺得安妮寫得根本是她自己。

她努力想著糖漬水果該是什麼味道?她模仿著安妮的下午茶會,用著衛生紙包著幾塊餅乾,販賣機裡廉價的葡萄口味汽水,還有不知所以然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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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藏著秘密般咧著嘴笑,那是沒有告訴過別人的得意,小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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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裡的安妮好羨慕朋友間的澎澎袖,這是身為養女難以啟齒的要求,哪一定很貴吧?哪會造成負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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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著清教徒的養母雖然覺得這是浪費多餘的布料,還是沒有多說一句地為安妮裁上一件澎澎袖洋裝。

然後,安居然在現實裡,真的看到一套真實的澎澎袖洋裝。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驚訝的睜大眼。看著鏡子內,穿著澎澎袖洋裝的自己,她覺得自己跟書裡的安妮一般,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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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窗戶伸出自己的手,手上的毛細孔與紋路多麼明顯,她想起年紀小小的她曾經也做了同樣的動作,那是一雙完全沒有歲月經過,豆腐一般細緻的手,小小年紀的她邊看著邊想著:要趕快!要趕快!我要趁著年輕趕快完成好多事,我要去很多的地方,我要去從未到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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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曾經到過一個地方,哪裡到處都是坡地,一個下坡的盡頭是連著滿空的藍天白雲,一台一台的車輛往前移動像是前往了天空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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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的彩虹像是飛翔的小鳥,一眨眼就乍現在天際,美麗像是一種平常,要像當地人般不為所動,千萬不能洩漏些激動,那反應會是太土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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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過最美好的旅程卻成為最完全的設計與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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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她騎著一台小小的腳踏車,奮力的爬著上坡,總是在騎到一半氣喘吁吁的放棄,牽著車子步行;她想著像從小一直在做的,她總是一個人像是悠晃般走著在路上,回家、超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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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活滿滿的只有她自己,她明明品嚐自己獨行的苦處與自由帶來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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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究竟怎麼做到的背叛與設計?

摧毀了一個人奮力生存的證據,像是按殺一隻螞蟻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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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還在笑著嗎?

她們不帶愧疚的活著吧?

她們像是自己不曾犯下殺人罪般的理直氣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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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想著她承受自己父母的包袱而成長,這些殺人犯卻是毫無負擔、無憂無慮的成長,連犯下殺人罪都像場好玩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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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如何閒聊,決定如何歡樂解剖了她的屍體?

在她傻氣地一間一間店家找工作的時候,她們在身後造謠什麼?

是她不夠親切地說中文?還是她扛著她們隨意丟下的重擔,憋著臉不敢哭泣的臉太討厭?她從沒有想過她需要去思考這些。

她只是向著天空祈禱,一而再、再而三地禱告。

求求祢給我工作,求求祢給我能負擔起的房子,求求祢。

安拼命的禱告著,禱告著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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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們圍繞著一圈,中心像是空氣抑或者哪是安排給安的受刑位,她們緊緊相湊著,翻著聖經,思考該為她安上什麼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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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拼命的禱告,天真的禱告,禱告著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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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們圍繞著一圈,討論著該如何找到獵物,該為她設下什麼罪名,怎麼處刑,她們默念著殺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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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錯了。

她一個人獨行世界,一個人像是孩童重新學語,她努力溝通,她一個拼了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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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傻氣的小鹿,以為自己最大的危險是找不到一塊鮮嫩草地,她沒想過她自己是個獵物。

安,錯了,錯在接近了那群犯罪者;那群持著同樣顏色的護照,操著同樣口音,來自同塊土地,貪婪的犯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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